薛母一看就是生活富足的人,气质高贵优雅,衣着低调。她非常端正、年轻,脸庞看上去不过叁十岁。
她的脸庞十分和善,但她的和善不是对林巧儿的。
她看着画室的一片狼藉,摇了摇头。钟远见到她时,头微微一低表示尊敬。林巧儿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看她。
跟在她身边的沉雨馨此刻倒显得楚楚可人起来,她哭着伸手,给薛母看手腕上的抓伤。
毕竟薛母再晚点看,那点小伤就消退了。可是薛母依旧怜惜地拍拍她。与她相比,林巧儿就算是肿成猪头也活该。
钟远看着她卖惨,眼里毫无情绪波动。
沉雨馨领着她走到卧室,衣柜门敞开着。里面一半是林巧儿的衣裙,一半是薛世绅的西装。
薛母不快地别过脸,回到楼下的客厅沙发上坐着。钟远不动声色地拉拉林巧儿的手腕。她会意,跟在他身后一起下楼。
沉雨馨泡了杯茶递给薛母,随后挽着她的手,轻声啜泣。
薛母好声好气地安慰了她几句,随后转向林巧儿,语气就凌厉许多,“把头抬起来看看。”
林巧儿这才第一次与她对视。她瞬间读懂了薛母眼里的不满和生气。
“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非要做这种事。女孩子没有自尊心的吗?”
薛母的语调很平顺,怒气被她良好的修养隐藏了起来。
林巧儿再度垂下眼帘。此后几个小时,她就一直这么站着,如同被罚站的学生。钟远也站在她身旁。沉雨馨和薛母如若无人地闲聊起来。
直到晚上九点,薛世绅才赶到,他瞥了眼站着的两人,然后走到沙发边,轻声说,“妈……”
林巧儿知道他进来也不敢看他。她已经站得快昏过去,可她不敢昏,她的罪名太多了,不需要再多一项装昏博可怜的罪名。
钟远依旧直挺挺地站着,魏然不动。
薛母把茶杯放回茶几上,发出不小的碰撞声,“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但薛世绅听出其中的怒气。
“对不起。”
“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跟雨馨说。”
两人的目光撞上,沉雨馨满是不服气。薛世绅冷着脸,没有说话。
“你做这种事,跟你那个不成器的大哥有什么区别?”薛母说着说着眼里就盈盈地积起泪花,“你一直是我最看重的儿子,你这样让妈妈很失望。”
薛世绅低着头不说话。
“你年轻,被这种狐狸精勾了,做出傻事来,”薛母瞥了眼林巧儿,眼里满是嫌恶,“要知错就改。”
薛世绅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眼林巧儿,她遮住半边脸的长发都遮不住眼睛和脸颊的红肿。
她一定受尽了委屈,薛世绅想到就心疼。但现在他甚至不能流露出分毫对她的关心。
沉雨馨自然是清楚这一点才会把薛母请过来,凭她自己,是不可能搞得定薛世绅的。
薛母走到林巧儿面前,说的话掷地有声,“嫁进薛家,你想都不要想。我只要活着一日,就不会让你进门。我唯一的二儿媳只有雨馨一个人。”
林巧儿从来没有做过嫁进薛家的春秋大梦,这话对她来说倒也不算刺耳。
“这个公寓是薛家的财产,你没有权力住。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林巧儿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薛母眼里的权威不容置疑。
林巧儿无处可去,但此刻的她能从这个糟糕的质问场景里脱身,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可她的腿和膝盖完全站麻了,好似受了重刑,完全挪不开脚步。
“还不走?”
林巧儿不敢再拖延,她迈着酸软的脚步也要努力走出去。
薛世绅忽然走到她身边,轻声劝,“妈,她没地方去。”
薛母瞪眼,“你还为她说话?”
“我知道你生气,这件事我们再商量……”
“没得商量!”薛母呵斥道,“她睡大街上也是活该!”
“别这么说,只是个小姑娘,而且当初是我缠着她……”
薛母气得扇了他一巴掌。声音很轻,在这氛围中却是掷地有声。
林巧儿顿时心疼,忘了被揍得鼻青眼肿的明明是自己。
“还给她说话!”薛母努力控制情绪,“你现在发誓,你再也不会见她!”
薛世绅不说话。他的倔强和强硬刺痛了薛母。她转向林巧儿,“看着我!”
林巧儿惊慌地抬眼。
“发誓你再也不会见世绅!”薛母狠狠地威胁,“否则我让你在这座城市里身败名裂。”
林巧儿无声地掉泪。
“妈!”
“你别再说了,现在跟雨馨回家。”
沉雨馨快步走近,挽住薛世绅的手臂。
薛世绅不耐地甩开她,坚持道,“我的事我自己来解决。”
“你怎么解决?就这样伤害雨馨?”
“要错也是我错,巧儿从来没逼过我。”薛世绅压低声音,“现在这算什么?把她打得脸都肿了,还让她半夜去睡大街?”
林巧儿紧紧闭了下眼,希望他千万别再多说了,说的都是火上浇油。
沉雨馨瞬间发火,但她紧紧抿着嘴没有出声。
薛母狠狠瞪着两人,但她还是退了一步,“给你一晚上时间把东西收拾出去。明天一早就走,不要让我来扔你。”
林巧儿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伤心。
“发誓,你不会再见世绅。”薛母依旧坚持。
林巧儿泪水涟涟,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我不见他了……”
薛世绅抿起嘴巴,情绪复杂地看着她。
“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她转向一旁,“钟远,你不许帮她。”
钟远毕恭毕敬地微微低头,送她离开。
薛世绅也被沉雨馨带走。这偌大的公寓重新恢复平静,林巧儿直觉自己的内心已然是战后的一片废墟。
钟远先是装模作样跟着薛世绅出门。等到薛母的背影消失,薛世绅立马给他一个眼神。钟远转身就回去找林巧儿。
沉雨馨气极,可她现在只有余力拽住薛世绅一个人。
薛世绅重重摔上车门,脸色因为生气而微红。沉雨馨也不给他好脸色,冲司机喊,“回家。”
“我要回日本,生意没谈完。去机场。”
“没谈完就不要回来,火急火燎地干什么?救人吗?”
“你不要把我妈妈扯进来,我们的事自己解决。”
沉雨馨爆发前还是先把轿车前后座的挡板升上去,以免被司机听见。
“我管得住你吗?不把妈妈扯进来,你会听话?”
“你凭什么打她?!”
沉雨馨利落地扇他一巴掌,“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薛世绅!”
她气得指他,“说什么结婚前不碰我,结果在外面养女人都养了那么久!你跟你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大哥有什么区别?!”
一晚上挨了两巴掌,薛世绅气闷地抹了把脸,“我是跟他没区别。我早就叫你不要嫁给我。”
沉雨馨又气又委屈,“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把我当什么?你跟她认识才多久,就处处护着她?我有什么配不上你的?”
薛世绅理理领带,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说,“是我配不上你。”
沉雨馨气得直掉眼泪,“我们的婚姻,你以为你推得掉吗?我就是嫁定你了。”
车子驶进机场,薛世绅摔门离去前淡淡地说,“没有她也会有别人,你何必逼你自己。”
沉雨馨坐在一片黑暗中,豆大的泪水不断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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