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琮吞咽了一口,他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脏乱不堪的宸妃还能如此令他心动,这一声哀求彻底打破了他所有防线。
之后发生的事也很简单,容琮将宸妃母子偷偷送出了宫。
而这口锅自然不会由他背,而是在皇后暗箱操作下扣在了一个嫉妒成性的妃嫔身上。
人死灯灭,不了了之。
而容琮也在这长达十三年的时间里不愿再娶任何人,甚至连一个妾室都没有。
直到在清江汀见到了抱膝哭泣的小姑娘眉眼间有几分神似。
他一瞬间回想起当年,秋娘在牢笼中,让他永远无法忘怀的模样。
“他一开始对我的请求百般纵容,直到我依赖上了他,离开他就没办法活下去的时候,他将我关进了铁笼子里面日夜折磨,用鞭子抽,用银针扎,却唯独不对我的脸下手。后来我发现,他喜欢的不是我,而是看我哭的模样。”素娥坐在地上,一点一点抚摸着容琮一张十多年没变的脸。
“……然后呢。”陆骁静静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时不时的接上一句。
“然后。”素娥叹了口气,“然后他凭借我肩膀上的海棠花查出了我的身份,在一个雨天,命人将只剩下一口气的我埋进了不透气的泥土里,准备将我活活憋死。”
“你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的沈晏清。”
“是。”素娥抬头看陆骁,“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的阿母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只是我母亲身边一个洒扫的婢女,而且她在大婚第二天知道我离家出走后,不顾身孕疯了一般的找我,最后失足跌进溪水中,死了。”
素娥说的很平静,但陆骁却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的悲伤。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陆骁如实说着。
素娥看着他的面具,轻笑了一声,“你愿意听我说这些话,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陆骁面具下波澜不惊的眼睛第一次出现慌乱,他别开素娥的目光后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素娥低下头,“我会留在这里作为太子的侍妾回到新厦,抚养容琮的儿子,不然,我这样的人又能去哪。”
“我可以带你离开。”陆骁说完,速度之快,心情之迫切,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去看素娥的表情。
素娥却泰然自若,现在她对晏秋娘这一双含情目运用的十分自如,她扬了扬嘴角,眼尾弯弯,“据我所知,我这张脸应当和靖云公主也很相像,你是把我当成你妹妹疼了吗?”
“没有。”陆骁下意识的否认,“就算现在长得一样,也不是一个人,我分得清。”陆骁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素娥嘴角弧度消失,“可我已经答应了老师,也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过誓,一定会替她们恢复苏国河山。”
陆骁闻言张了张嘴,正欲说什么,忽然想起苏国残存的军队攻占了蜀遗坡之后在校场交易互市的场景,还有沈晏清准许族人外出售金的时候,素娥并不在。
苏国的人们可能早就被东凛所同化了,但有些事还是要亲身经历、亲身考察才能得出最优解,而对于现在大仇将报的素娥来说,劝,不如不说。
所以陆骁选择了闭嘴。
素娥见陆骁欲言又止的模样也在心里有了自己的评判,她这张脸永远带着浅浅的微笑,好像所有事情都云淡风轻一样,却不知埋藏了怎样的痛苦和疯狂在这副皮囊之下。
素娥将容琮的头从自己膝盖上放了下去,让尸体平躺在两人面前,而后抬眸,很认真的对陆骁说,“还是要谢谢你。”
“……不必,职责所在。”陆骁明白,自己不会,也不能再提起带她走的这件事了,他垂下头,接下去就看到了,容琮左胸处的伤口处涌上了许多的蓝色纹路。
陆骁微微震惊:“这是?”
素娥顺着陆骁的目光向下看,哦了一声,淡定的解释道,“这是凛毒,是东凛皇室一脉世代相传的病,病发时全身如坠冰窖般寒冷,但也有好处,就是在病发时会治愈身上所有不致命的伤,同时能克制百毒。”
陆骁猛地抬头,“那这么说……”
素娥点了点头,“嗯。老师其实是幸帝的儿子。”
同时确认这一推断的还有沈陵渊。
他在红隼的带领下与卓佳雪汇合,询问清楚了当前的局势。
太子联合了驻扎在穆城以及河套地区的守军,以此抗衡精锐的禁军,而此刻在营帐内大肆屠杀反抗者的是太子自己豢养的府兵,而卓佳雪也很是聪慧,只是将先遣部队借由太子做接应,隔绝前线禁军与大营之间的联络,而大部队则在山中埋伏,等待着沈陵渊的到来。
由此,沈陵渊大可以判断,大营处的战况虽然看上去很激烈但其实是单方面的屠杀,父亲的旧部八成是听从沈晏清的命令并在守护着他的安全,因此只要太子还占据上风,沈晏清和诸位前辈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风险。
只可惜两人在山中观察了近一个时辰,战事仍然焦灼,虽太子仍处于上方但经验不足,禁军拼死反抗,这样僵持下去的结果就是武齐军增援,将反叛军彻底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