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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意清晨醒过一次,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只觉得很温暖,她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睡去。婴幼儿喜欢撅着屁股睡觉,她侧睡时也喜欢撅着屁股,有个温暖的身躯在旁边时,她下意识屁股贴他的腰更近些,再次睡去。
    何堂许久没有睡的这么沉过,一夜无梦,醒来时,看着怀里的江意。她皮肤很好,素净白皙,兴许是她这些年没有受过生活的奔波之苦,整个人的生理和精神状态跟她大学时相去不远,也是她一向无法无天的傻乐。他跟她同龄,虽然这几年一直保持着运动,但站在她旁边,他明显在变老,美名其曰成熟。
    年少恋爱时,她刁蛮任性,目光笃定地跟他说,我就喜欢你呀,就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他当时轻笑,并没有回应,一辈子这么长,谁能说得准。
    后来,他又重归独来独往。出国留学,第一个暑假就去了管理学校基金会的专业机构实习。杰出校友太多,捐款还能抵充税收,每年是几百亿美元的捐赠规模。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基金投资管理以私募和股票投资等风险投资为主,他接触了大量的投资项目并且深度参与其中,这些奠定了他对行业的理解基础。他从不是夜店咖,对party也兴致缺缺,虽然没想过按步就按在美国找工作留下,但在国外找工作w很重要,他有目的性地大量social,寻找实习机会时也会套瓷,每个机会都是他用力争取来的。
    毕业后,何堂顺利拿到了投资,开始创业。那几年,他几乎没有过私人生活,生活中只有工作,家里没有给帮助,最值钱的就是他的头脑和体力。有亏到身上不剩一分钱迷茫到不知前途在哪,有在很重要的事上做错过决定成夜的懊悔,也有跟合伙人在办公室大吵到要散伙,失败总比成功多。他无人可倾诉,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这样神思无比清明的清晨,何堂也在想,是不是该放手,尊重她的意愿,不干涉她的选择。
    只是,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心底的脆弱无法藏匿,很难受。
    他从小就学会且习惯了离别,从哭喊着抗拒;到冷漠的摆脸色无言抗拒,等他们走后一个人躲进房间抹眼泪;再到装作若无其事地送父母离开,约好了假期再见。他们有不错的事业要发展,他不能妨碍他们,即使是亲生儿子。
    他是多么厌恶离别的人,好像是种诅咒,说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却总是在离别。他被不断地离别,他也成为了先走的那个人。
    她安静地在他怀中躺着,这个女人,多么可怕,让他变得脆弱而患得患失。他不懂,他都快叁十的人了,为什么会如此软弱地抗拒离别?
    陈湛问她,离职后有何打算,还会回香港工作吗?如果需要他的帮忙,一定要说。
    她回了他的邮件,说正在找工作,估计不会回香港,感谢你的好意。
    陈湛回她的最新邮件是,OK,let  us  keep  in  touch.
    呵,保持联系?那你怎么不用通讯app联系,还要用邮件呢?
    江意再一次醒来,转过身,卧室里一片幽黑,他没有动,她鬼使神差地用手抚摸上他的眉头。
    他忧思重,她曾多想抚平他的眉头,梦中都一番皱眉,她轻声说,“你能不能开心点呀?”
    她睁着眼躺了会,脑子里过了下今天的行程,起床后跑医院看妈妈,下午点还有场面试,这是叁面了,晚上估计要去医院她陪夜,她可以面试完洗了澡再去。这段时间真挺累的,精神压力大,既要担心妈妈,又要忙着找工作。
    她想把搭在她腰上的手拿开起身时,却被他紧紧锢住,“不要开灯。”
    “你醒了啊?”她才意识到他已把他的被子蹬开,两人睡在了一条被子里,她就穿了一条睡裙,身体严密地贴合着他,“那我不开灯,你继续睡。”
    他没放开,下巴搁在她光裸的肩膀上,“在找工作吗?要我帮忙吗?”
    找工作让人帮忙不丢人,这个行业,带资进组的都多得是,工作能力并不是唯一的用人标准。
    江意的身子僵住,没否认,他知道不奇怪,用人机构会做背景调查,“嗯,在找。找的不顺利,肯定找你帮忙。”
    黑暗中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他的手放在她温软的腰腹间,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还回香港吗?”
    他是她老板时,她在工作上就有些怕他,此时亲密无间地躺在床上,她怵他,不会对他撒谎,“看具体工作机会。”
    “那肯定香港工作机会多,薪酬高,税率低。虽然生活成本高,但薪酬足够cover掉高出的那部分了。”他低头亲了她光裸细滑的肩头,“与我们俩的关系无关。本城工作机会少,你既然要到外工作,总要挑个发展空间大、钱多的吧。”
    带着湿意的唇落在肩头,她心中一颤,生怕他下一秒就要咬她。
    “何堂,我没有用考虑复合的托词吊着你,分手后主动要跟你上床的是我,说不爱你但放不下的是我。”
    “有时我觉得你很糟糕,更多时候觉得糟糕的是我,没自信的是我。上一秒觉得我就要跟你在一起,下一秒觉得你这么成功而我是nobody。”江意吸了吸鼻子,“爸妈都觉得我很作,你是不是也这样想。是不是我掌控欲太强,想让你用我想要的方式爱我,但我想改变你这件事就很荒谬是吗?”
    “我知道你爱我,你对我很好。但我真的很怕,我们在一起后,相同的问题再次出现,我已经不够勇敢了。”说出最后一句话,江意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十几岁的她,能够勇敢地追他,一句喜欢他能够脱口而出;快叁十岁的她,却没了跟他复合的勇气。
    最近她的负能量多到爆炸,一直在咬牙一件又一件事地做着对抗焦虑,但此刻还是被他的一句关心弄到落泪,“我不想让任何人失望,但我又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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