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忙碌的毕业季,修改论文,忙着答辩,还被学生拖去跟他们拍毕业照。
看着青春无敌的学生,她觉得时光好快。
自己这样不亚于温水煮青蛙。
毕业的事都忙完后,她没跟任何人商量,跟学校交了辞呈。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这份工作,安稳是父母希望的。
她当年毕业时,有意跟大学同学断了联系。最近又跟一些人重新开始联系,也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何堂的近况。
他前几年一直在邻城,今年回来的。
前几年他在创业,很快拿到了风投,行业发展蒸蒸日上,去年他却突然卖了。
他人觉得这大好前途,怎么就放手了,虽然这笔钱,也够普通人的财务自由了。
据说何堂借用李翁的一句回应了,不吃最后一节甘蔗。
又有同学问,那这次又要做点什么,拿着这一笔钱可以去享受人生了。
何堂顺势说歇一歇也挺好。
江意当年就知道,何堂是注定耀眼的那类人。
她有些懊丧,毕业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与他之间的差距却如此悬殊。
无关情爱,只是,她却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这样。
还记得大学一个春日,她拉他躺在草坪上晒太阳,她突发豪言壮语。
“我以后要挣好多好多钱,来包养你,你只要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
何堂睁开眯着的眼,她的腿正不客气地压在他腿上,他指了指她的腿,“好啊,你先把你的腿放下。”
她又问他,“你喜欢做什么?”
他漫不经心回答,“我喜欢被你包养,行吗?”
江意笑得乐不可支,侧躺在他身旁,“那你得洗衣做饭,我回家了给我捶腿按背。”
她又靠近他耳边,轻声说,“你还得下得了厅堂,上得了床。”
“那我要被你榨干了怎么办?”他问。
江意“啊啊啊”地大叫,什么叫我把你那啥,明明是你好吗。
她这一颓废,就是好几年。
正式放假,江意也成了无业游民。
周六是家庭日,他们一家人吃饭,她哥江澜和嫂子周雪也都来爸妈家吃饭。
她本想吃完饭跟他们说她辞职的消息,结果周雪在吃饭时问她学校商铺租赁的事时,江意说了句,我现在辞职了。
她说完这句,发现他们都在看着她。
她妈先开口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辞职了。”江意也放下了筷子,这顿饭,她是吃不好了。
“林易知道吗?”
江意觉得她妈的问题莫名其妙,“我辞职要他知道干嘛?”
她爸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那你辞职了,你要去干嘛?”
对于这个女儿,他一直是有指望的。江河是做包工头出身,后来生意大了,开了公司。他自诩是个没文化的人,对这个会读书的女儿,他是有指望的。做个文化人,嫁个有钱人,多好。再读个博士,还能长门面。
“我换份工作,找个钱多的工作呗。”江意半真半假开玩笑,想让气氛别那么严肃。
“你缺钱?我给你的生活费可不少。”
“我想自己多挣点不行吗?”江意反问。
看,拿家里钱就这点不好,自己的人生决定,他们都可以来置喙。
“行,那你既然想多挣点,我也不给你零花钱了。”
“行啊。”
两人都是平淡的口气,但餐厅里却是硝烟弥漫。
“那你下一份工作找好了吗?”
“没有。”
江河冷笑,“你做事从来都是这样,任性!”
“我没有任性。”江意还是想好好说话,“工作不急,慢慢找呗。我有储蓄,也不会因为暂时没工作就活不下去啊。”
“哎呀,这么好的工作就给辞了,你不应该跟家里、跟林易商量一下吗?”她妈跑出来缓和。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跟你们商量?”江意理所当然地问着她妈。
“我们也是关心你。”周雪来充当和事佬。
“嗯,关心我。要是真关心我,要是我真找不到工作,就让我进家里公司好了。”江意随口说道。
她嫂子嫁进门,生了孩子后,对她这个小姑子,就像防贼一样了。
“你不是自己挺有决断的吗?怎么还要靠家里养活?”江河问了这么一句。
江意按捺着脾气说,“我走了。”
她拿了包就离开家门,开车走了。
饭也没吃几口,饥饿袭来,她车停在路边,先点了个外卖到家。
到家时,外卖已挂在了门把手上。她拿了放在桌上,天气炎热,她一路奔波,身上都黏黏的。
打开空调,洗了个澡,洗完穿了个吊带。
可乐中的冰已经化掉,她从冰箱里拿出了几个冰块放入杯中,炸鸡又放入微波炉中叮了一下。
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吃炸鸡喝可乐,吹着空调,她在爸妈家想爆炸的心情才稍微缓和了点。
这才刚坐下啃了个鸡翅,手机就响了,是林易的电话。
“喂。”
“江意,你在哪啊?”
“在家。”她又补了句,“我自己的家。”
“行,那我来找你。”
“哦。”她吞下了问他你来干嘛的冲动。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冷静。
林易很快就到了,她给他开了门。
“你吃过了吗?”
林易发现她穿了吊带,多看了几眼。江意身材非常好,日常又锻炼,凹凸有致。
“吃过了。”林易这才发现茶几上是炸鸡桶。
“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你辞职了。”
“烦死了她。”江意嘟囔着,为什么她辞个职就要给所有人交代。
“你是做的不开心吗?”
“就是不喜欢这份工作而已。”江意觉得这是实话。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慢慢找工作呗。”江意弯腰收拾茶几上的外卖盒。
林易从背后抱住了她,“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养你。我们马上要结婚了,你这段时间就歇着准备婚礼吧。”
江意挣脱开了他的怀抱,“什么叫你养我,我不需要别人养我。”
一个可怕的念头伏上她心头:何堂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种话。
她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对不起,我情绪有些糟糕。”
她又继续将纸盒都放入袋子里,扔到了门口,晚上下去时将垃圾带下去。
“你今天没事吗?”江意找话题。
“本来有,临时取消了。下午带你出去玩好不好,陪你逛街?”他温言道。
“天气太热了,我就想待在家里。”
林易坐在沙发上,将她拉入怀里,“你昨晚又喝酒了。”
他看到了地毯上的叁个空瓶。
“嗯。”江意点头,“就是突然觉得自己离自己的梦想很远了。”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反正不是现在这样。
“想挣很多很多钱吧。”
林易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没个正行。”
江意认真地看着他,“真的,做一个朴实无华的富婆。”
林易无法理解她,只当她开玩笑。
对啊,她衣食无忧,可是,又有多少是她的呢?
江河的意思很明白了,公司就是儿子的,女儿是不能染指的。虽然江河对她好,但份额就在这定下了。
她想要抓住一些一定是自己的东西。
“那你想有钱到哪个地步呢?”林易又问她,觉得她真可爱。
“首先是能养活自己,其次呢。”江意停住了没说。
其次,她想养她喜欢的人。
她自诩为一个没梦想的人,大学时她一直觉得何堂家挺穷的,他读的又是数学系。她一本正经地跟何堂说,我要努力挣钱供你读研、读博,研究数学,我养家就行。
何堂笑了,说她想多了。当知道与我同为17岁的当年的高斯在数学上都干了些什么时,我就断定我不是干这个的材料。
江意又问,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何堂想了好一会,说,从平庸走向平淡。
“其次是拿着臭钱做点开心的事啊。”江意笑了,情侣间实话有时不必说。
美人在怀,林易看着她的笑颜,她是极美。
他忍不住吻了上去。
这时茶几上的江意的手机连续响了几声,是微信的提示声。
江意看了眼,是何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