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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原桥意志昏沉,唯有从远至近的软音在他耳边呢喃:“……我爱你,我希望你活着。”
    他的眼角涩痛,划过一道泪。
    与此同时。
    东京的首相官邸内,藤原教野在决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姓,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宅邸去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家里的老佣人接的,他说:“帮我准备一壶酒。”
    明天就要播放圣音,他是要剖腹自尽的,可惜没有合适的介错人。若说刀法,桥造诣不错。
    桥,他至今未归的儿子。
    回到宅邸,供奉桌上依次摆着子女们的遗像,他一一祭过,又吩咐佣人:“去桥的房里找找,有没有他的相片。”
    老佣人应着去了,过会儿出来说:“没有找到,小少爷好像不太喜欢拍照。”
    来处理藤原大将后事的人到了,两人喝了几杯酒。藤原教野说:“拜托你一件事。”
    “请说!”
    藤原教野示意那人看向祭祀台:“我的次子桥,如今还在关东军服役,如果他战后没有回来,请你去大本营档案室找到他入职时的照片,送去靖国神社供奉。”见对方有些惊讶他便自嘲着说:“他不爱拍照,家中因此未留有他的相片。”
    那人明白这已是他仅剩的后代,便有些哽咽着应下了。
    当晚发生事变,有人试图起义抢夺圣上的录音带以求本土决战。但一夜过去,他们依旧宣告无条件投降。
    藤原宅邸内聚集着一波军人、庶务官。曾经不可一世的藤原教野安静低调地躺在地上,赤红的血液冷凝在地板,他的身上披着棉被和太阳旗。
    正如这场祭奠的落幕一样,日本也败了。
    88 番外长恨歌之灰色童年:藤原桥
    “咳、咳咳……”
    女人的咳嗽声响彻不绝,魂魄似游荡在河岸边漆黑的棚屋。棚屋内采光不好,白日昏暗,夜里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强烈的光线打进来,女人知道是她的儿子回来了。她咳嗽几声,强撑着坐起身。破旧和服里是一幅皮包骨:“桥,给我药。”
    他没说话,也不去看她。手里拎着的东西便是那苦涩的续命水。走几步去煤炉上把药煎掉,拿锅、舀水、生火,熟稔到已经做过千百遍。
    狭小空无的空间里静谧,母子无甚交流,唯有苦涩的药味浓郁地弥漫在鼻腔,并不让人好受。
    他刚开始还会皱眉,到后来就感到麻木,脸上往往没什么表情。这也算不得隐藏情绪,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反应没作用,无表达欲。
    他不知自己的父亲是谁,他在不用交学费的地方上课,读书识字,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婆大岛。那是个强壮的老农妇,是脖上挂花汗巾,说话要重复两遍的老太太。
    他母亲是被她卖掉的,他知道这件事时第一个反应是:为什么母亲不卖他?
    他不了解她母亲。从记事起她就时常神志不清,醒时就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说:“你父亲,他一定会喜欢你的。”那泪光是屋子里唯一的一点亮。
    母亲的身世还是别人告诉他的。那个常在河边洗衣服,是个生了双胞胎的胖女人。
    母亲曾是舞伎,比单纯卖身的□□高级,客人们都叫她“早”,那是她的艺名。
    早生得漂亮美艳,跳舞极好,曾经是那里的招牌,偶尔也会招待到一些达官贵人,高层政要。
    “但不过才大半年,她就有了你,肚子大了就被赶出来了。没人知道那是谁的孩子——”胖女人的眼神讥诮地可怜着他:“你知道自己爸爸是谁吗?”
    日本遍地饥荒的萧条很快夺走了早亏空已久的生命,她用自己的全部去等待一段幻想中的感情,而自己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作为这段感情的桥梁。
    他没有哭。
    入殓那天,大岛老太太送来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给他吃,摸了摸他的头。据说她知道当年的内情,拿着埋在早枕头里的照片到处找人求人,竟然真的找到了。
    在宅邸的门前求了半天,等了半天。大岛老太太见到了照片上的男人,他就是桥的亲生父亲。
    为了小外孙,死了女儿的大岛老太太拼了老命。不久就被一场风寒带去和女儿团聚。
    见到别人口中的“爸爸”,他已是十四岁的年纪,半大的孩子被藤原教野壮硕的身形遮挡住眼前的光影,光影中院子里的男人军服生威,背着手打量他,复叹道:“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他有了完整的名字——藤原桥。
    他开始正式被送去读书,当然念的军校。他不会考虑自己喜不喜欢,这个社会,评判事物好坏的标准是有没有用。
    军人当然是好的。
    学校里的男生都知道有个性格沉闷不大说话的藤原桥,天资聪颖、长相清秀、成绩最好。
    藤原教野对这个儿子很满意,一直满意到了藤原桥卒业。
    时局在变化,藤原教野的野心勃勃和利欲熏心,比他的身躯还要壮硕。他更加惊喜地发现,藤原桥冷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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