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她是英国哪个学校的学生假期回家,苏裕雪也没有否认。
发现她是学经济的,又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很多的经济学现象,还问她最近都在看什么书。
秘书皱了皱眉,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已经浪费了苏小姐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了,但是苏裕雪还是好脾气地对秘书说,不要紧的,遇到了聊得来的多说几句,你先睡吧,我自己订闹钟。
又聊了一个小时,苏裕雪将话题转移开,很多乘客都午休了,不如我们下飞机之后再聊?我也想休息一下。
他主动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告诉她好好休息。
这个人家境应该很好,谈吐举止落落大方,浑身充满着自信和阳光。让她想起了盛央瀚。
大概他在国外,也会有一群小迷妹吧。
不知道睡了多久,苏裕雪被疼痛惊醒,小腹阵阵疼痛,这是怎么了?难道
她回过身问秘书,还有多久到?
秘书说,不到二十分钟。然后发现苏裕雪满头是汗,急忙问道:苏小姐,您身体不舒服吗?
苏裕雪坐回去,她知道,自己是要流产了,没想到这么突然,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秘书赶快走过来,拿了白毛巾想要为她擦擦汗,却发现她白皙的小腿上有斑斑血迹。
我可能流产了。对于男秘书,她难以启齿,但是他向来知道自己的位置,通情达理。
秘书赶紧去找空姐,空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幸地是,整个飞机上都没有医生或者护士。
空姐也联系了机长说明了紧急情况,希望能尽快抵达机场。
苏裕雪吃了止痛药和止血药,可是没有用。
她不想打扰头等舱其他人的休息,被带到了后台休息。
高管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自己的老板浑身是血的走了,苏裕雪让秘书告诉他们,没事,不要声张。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别慌张,我还活着,公司也还屹立着。
那个德国男人也看到了这一幕,一定要进来跟她说临终感言。
我没想到我们的见面这么短暂,不到两个小时这就是你们中国人所说的缘分吗你一定要活着,撑下去,我已经联系了我的父亲,安排好了,下了飞机马上就送你去最好的医院你坚持到下飞机,一切都有希望,好吗?
苏裕雪笑了笑,脸色苍白,她觉得自己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但是还要安慰这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好,哈,如果我活下去了,去哪里找你?
他坐在她的床边,慢且清晰地说了,他父亲的企业名称。
原来,是那个一直和苏裕雪敌对的跨国公司创业历史比她长,基础比她雄厚,家大业大。但是苏裕雪的公司跑的快,追的快,现在已经可以和他们那些老企业打个平手了。
苏裕雪笑了,如果我还活着,一定要和你父亲合作。她在雪白的毛巾上擦了擦手,拿了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他。
你他惊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她竟不只是一个学生。那上面的称号如此耀眼,Yuso创始人、首席执行官。
苏裕雪笑的很轻,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什么也没有解释,也不再需要解释什么。
还有十分钟了,九分钟了,八分钟了
她感觉自己浑身冰冷,身上的疼痛仿佛都没有了。
眼皮很重,手也很重,她颤抖着,摘下了左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她想要疼痛,以此证明自己还活着,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她知道,自己活得太久了,终究骗不过死神的。
戒指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所有人都羡慕她的生活,有一个好先生,有一个日进斗金不用操心的公司,有好的皮囊好的身材好的性格。
那她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遗憾呢?
哥哥为什么不愿意见她?
她让秘书进来,秘书很艰难地告诉她,查过了,没有人叫苏昊风。航空公司将当天所有往来的航班都查过了,而没买票是根本进不去贵宾候机室的。
苏裕雪点点头,出去。
没有苏昊风,没有苏昊风也好。就当那是个幻觉吧。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幻觉。
你改名换姓,改不掉你的心。
也许这一辈子,她都没有办法跟苏昊风解释清楚了。
苏裕雪按下了录音笔,声音断断续续,她说
盛央瀚,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说话了。也许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发现了,我在国外的时候那个月我就猜到了,我怀孕了。
是幸运还是不幸,这都是上天的安排。
有太多说不清也不能说的事情,会随着我进入到土壤之中,呼吸会化为空气,尸骨滋润土地。
这一切的日子都像是偷来的,我知道,自己终究骗不过死神。
我爱你。生前死后,只想看你幸福。
有来生,我还会嫁给你。
录音笔掉在了地毯上,很轻很轻,没有人发现。
苏裕雪紧紧的握住手上的钻戒,却感觉,它像是掌中的沙子一样,抓的越紧,越抓不住了。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像是她的,又像是别人的。
冰凉而轻柔,拂过她的心。
终有一天,你我会相遇,相遇在茫茫人海之中,相遇在怒涛霜雪之中,相遇在春天,相遇在夏天,相遇在秋天
没有冬天,因为苏裕雪早已死在了四季如冬的北极。
她看到的,是长满了苜蓿和山核桃树的山坡,她爬着山,累的气喘吁吁。
沿途的风景,是五彩斑斓的。垂涎欲滴的野山楂,艳丽的漫山遍野的野花,像是一场盛世的婚礼。
翩翩麦浪之中有钢琴的声音响起,她从高高的麦子之中跑过去,将麦子一层层地拨开,明明离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了,可是她却越来越累,像是一个百岁老人在爬山,她走不动了,她累了。
她倒在了地上,眼前是一碧如洗的天空,上有飞鸟飞过,去往温暖的南方寻梦。
有风吹来,山核桃树的叶子簌簌掉落,像是金色的雨,落在了她的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风将麦浪吹开了,她看到了他从远方走来。
裕雪,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我带你回家。盛央瀚走过来,远方的音乐却还在继续,她知道,弹钢琴的那个,不是盛央瀚。
盛央瀚不一样。
他拂去她身上的落叶,背起她,往山上走。
去哪里?
你忘记了吗?你说我们的家要在山顶,这样就能看见山上一年四季的景色,能看到阳面的鲜花也能看到阴面的峡谷。你要跟我一起看春夏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