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有的东西从来不曾改变,也害怕一些事物早就变得面目全非。
“家主?”见潘洵先将两张照片珍之怜之的抚摸,后又突然发狠般揉成团,木棉实在不放心,斗胆出声。
潘洵松开手指,看照片上人的五官因为自己的用力而“扭曲”,心中忽而松了口气,他站起身吩咐道:“让风信子回来一趟,准备一下......”顿了顿,引得角落里的两个心腹一同看过来后,潘洵继续道:“三日后,出发去西弗。”
“小白!”扔下抹布,擦车的中年男人吸了吸鼻子,朝车底下的人招呼道:“行了,你先吃饭去吧。”
“车里头还没弄干净呢。”听见招呼,从车下又钻出个年轻人来,这处洗车的店面不大,最多只能同时停下三辆车。
“小陈他们来了,这天气冷的结冰,饭菜一会就凉了,赶紧去吧。”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从身上脱下包裹的塑料膜,打着喷嚏往外走。
白浅眠一早上都趴着洗轮胎和汽车底盘,这会好不容易站直了,腰酸疼的受不住,右手往后敲着,他和外边走进来的两个同事点头道:“那我们先走了。”
“去吧!”嘴上叼着烟,染着一头黄绿交杂的头发,陈留漫不经心的挥手。
白浅眠看了眼墙上的钟,寻思着干脆连身上的塑料膜都懒得脱,直接就往外跑。
跟他一组洗车的男人看他跑的飞快,在后头喊他,“小白,你不吃饭了啊?”
“不吃了!”白浅眠迎着冷风,头也不回,“我马上就回来。”
从早上六点开始到中午十二点,他们能有个半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他得赶在那之前回来。
西弗随处可见坑坑洼洼的道路,不同的势力间来回交战抢夺,就连居民区都不少见弹坑残迹,白浅眠在奔跑中熟练避开所有坑洞,灵巧穿过街头巷尾,很快的他就跑出了一身薄汗,嘴里呼出的热气被他用来哈自己那双“冷冻”的手。
好在......他终于到了约定的地点,因为跑的过于急促,胸口发闷,口中也能闻到缕血腥气。
一手撑住膝盖,他弯着腰大口呼吸,先在眼前看到双黑色的皮鞋,这双鞋子被主人擦的锃亮,再往上,又看到和鞋子极为不搭的深色牛仔裤,白浅眠直起身,看清鞋子主人的脸。
对方在这大冷的天,身上就套着件棕色大衣,胸口拉链还大开着,里头的衣服上挂着拇指粗的铁链子,链子上还有个造型夸张的虎头坠。
“你......”等呼吸再顺畅一些,白浅眠抬起眼,“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了,”掏了掏耳朵,早他半小时到的青年很是不耐烦,“又什么事儿?”
“你......”白浅眠想着说辞,目光有些无措的落在对方胸口的虎头坠上,咬牙道:“现在还去陈八刀的地盘上吗?”
“你少管我的事!”青年一手插着兜,这会从裤袋里摸出根烟来点燃,长出口气,“不去从哪里弄钱?”
“可你这样迟早会出事的!”白浅眠压低声音靠近对方,他的身高只到人的下巴处,不得不仰起头说话,“你得罪了陈八刀,以后还怎么在这街区讨生活?”
更糟糕的是一旦被发现,说不准还会当场丧命。
“你就要说这个?”冯金将那根早就皱巴巴的烟扔到脚下,手一甩就准备走人。
白浅眠心知自己劝不住,若是说有用,早个几次人就听话了,看冯金要走,他着急往前,双手拉住人的胳膊。
“你还要说什么,有完......”因为他的用力,冯金止步,侧过身刚想吼,感受到白浅眠手指的温度,他又臭着脸停下了。
白浅眠摇了摇头,慌道:“我不说了,你等等。”
一只手还抓着不肯放,白浅眠从贴身的那个口袋里摸出卷好的纸币,“这是我上个月的工资,你先拿着吧。”
“你这......”冯金脸色还是难看,没有马上伸手去接,干巴巴道:“够吃饭吗?”
“够。”白浅眠将刚到手的纸币塞到人口袋里,关心道:“你这两天去看小玉了吗?”
冯金迟疑了会,最终没有拒绝这笔钱,“三天前去过。”
“有空就多去去,”白浅眠小心翼翼的交代,“小玉最近不怎么吃得下东西,你过去她能高兴点。”
“嗯。”冯金哑了声音,插在兜里的那只手用力再用力,老半天才憋出句,“你也穿暖和点。”
“好。”白浅眠笑开了,笑容先从嘴角到眼睛,“那我先回去了。”
“嗯。”冯金又应了声。
白浅眠还站在原地,说了要回去了,脚却没有动,他抬起一只手挥了挥。
本打算看他先走的冯金抿了抿唇,他刚就看到了,白浅眠的手指上有不少冻裂开的口子,因为天天泡在冷水里,脓中又渗着血,让人不忍直视。
“我......”冯金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全部吞回,他多余重复句,“那我走了?”
“嗯。”白浅眠笑着点头,看人转身先走出十多步,这才回身又开始奔跑。
他在规定的时间内跑回洗车店开始下午的忙碌,丝毫不知千里外有位身份显赫的男人正因着他在大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