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韩琦倒是很期待他接下来将说出口的事。
莫追风终于有反应了,他抬起头,狐疑地望向赵宗清,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心情。明明心里已经认定少主在做戏,可是当听到崔桃质疑他曾祖母身世的时候,他竟隐隐也觉得存在这个可能性……
“我——”赵宗清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其实就是被用来保护莫家兄弟的工具。”
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中,赵宗清手执酒壶起身,开始在堂中央徘徊。
“也就是你们口中说的天机阁的死士,不管别人怎么待我,不管我遭遇了什么,都要时刻谨记自己为谁而活,乖乖做一个听话的提线木偶,随时为主奉上性命,且不能有半句怨言。哪怕被插刀哼一声疼,人家都嫌你做得不够好。”
“我生母,外祖母一家,跟天机阁阁主一样,世代都在为‘明珠之后’效命。天机阁在明,以招兵买马、发展壮大为目的,为他日东山再起做准备。我们则在暗处,以担着保护‘明珠之后’为大任。”
“我们这一脉倒是运气好,从游散的商户终于通过姻亲关系攀到了官门,最后竟得机会安排女儿进到延安郡公府做妾,最终贴上了皇族。从记事起,我就被母亲变着法地教导如何成为一条忠主的狗。”
“年幼的我懂什么?脆弱地如一张白纸,别人画什么样我就必须是什么样。才五岁就要每天起早习武,读着比我兄长们多一倍的书,夜里随时会被叫醒,起不来就要被泼冷水,在房梁上倒吊一个时辰。哪怕每天如厕几次,都要被管着。我不服过,想去找父亲告状,她反诬陷我不听话,调皮逆反,将我带到了庄子上教导。
那半年,我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但凡不听她的话,或没做到她的要求就会挨打。想睡觉?想吃口好饭?想身上不疼?那就要听话 。
等回了郡公府,她一样有看不出伤的手段折磨我,用银针最疼的穴位 ,浸湿的纸一张张贴在面上令我窒息……每次都在我濒死的时候才放过我。
问我知不知错?问能不能做到?能啊,当然能。”
赵宗清说这些的时候,嘴角一直带着讥讽的笑,眼睛里却一直迸发着绵绵不尽的恨意。
“亏得我聪明早慧,在八岁时便知隐藏自己的真心。他们要听话、乖巧、厉害,我便更听话、更乖巧、更厉害。终令他们满意了,开始赞许我,器重我,认定我将来必会定是一名辅佐‘少主’的猛将。”
赵宗清就在这时候才知道,他一直准备要效忠的少主是莫家兄弟。
事实上,真正知道莫家兄弟身份的人,总共也不过四位:当时的天机阁阁主,赵宗清的生母苏氏,以及他的外祖母,再加上赵宗清自己。只有天机阁阁主和忠仆一脉合格的继承者,才资格知道少主的身份。哪怕是她外祖母的至亲之人,在没有考核合格的情况下也一样无法知情。这样做就是为了尽可能地避免身份泄露,以万全之策保护‘明珠之后’的安全。
“要说这‘明珠之后’的命运还真是坎坷,似乎是被亡国运罩顶走不出来了。莫母早年遇意外致死,莫大儒自幼就身体不好,受此打击后也死得早。莫大儒不想俩孩子小小年纪承受太多,死前嘱咐我外祖母好生照看他们,等他们长大些的时候再告诉他们身份。他还亲口嘱咐过我,希望我日后能尽全力护他们兄弟周全。”
在场人对于赵宗清这一番供述可谓是万般震惊,却又将信将疑。这真的不是赵宗清为了转移视线,在声东击西?可听他之言,又似乎没什么破绽。
赵宗清根本不在乎众人的反应,睥睨一眼跪在地上的莫追风。
“可笑的是莫大儒说他们兄弟小,而我较之莫追风,明明年纪也不大,为何偏我要担负这一切?我就不是孩子?不是有血有肉的人了么?
我真羡慕他们兄弟,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不似我,牙牙学语的时候就被束手束脚,总是挨打受骂,从不能随心所欲。”
莫追风听到这番话,整个人如被定住了一般,直愣愣地仰望着赵宗清,“少主所言为真?还是在开玩笑?”
“你觉得呢。”赵宗清给莫追风一个温柔的笑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随莫追风自己确定答案。
莫追风怔了下,复而低下头去,攥紧拳头,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但他心中一定是有犹疑的,只是不知哪一个部分占得更多。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成了少主?”陆炯追问。
“这些蠢材从不知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大宋已经有四位皇帝了,国祚昌隆,百姓安居乐业,他们却还想做春秋大梦,要反宋复唐,这不是有病么?一个个还都跟魔怔一样,不听劝,但凡我隐晦地提出丁点异议,便斥我不忠,训我不顺,更夺我所爱。既然他们毁了我,我自然也要毁了他们的‘百年大业’!”
在莫大儒死后,赵宗清受命去照顾莫家兄弟,目的为了让他早日跟两位少主熟悉起来。赵宗清在照顾了莫家兄弟期间,以苦肉计展现出自己的仁爱,获得了莫家兄弟的感恩,一心一意敬奉他。
随后,赵宗清便以‘明珠之后’似乎都多灾多难为由,向天机阁阁主提出一个好主意:双重保护两位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