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知道我当年到底因为什么缘故离家,但事实如果真如九娘所言那般,我跟你说声抱歉。虽然你我并未定亲,我从没耽误过你什么。”
崔桃这一番假大度的话,不仅把崔枝给卖了,让人好奇她到底说过什么;还顺便讥讽了吕公弼的愤怒行为有点反应过激。
屋内霎时间全安静了,大家都在细品崔桃的话。
韩琦笑意直接加深,目光落在崔枝身上。
吕公弼早就盯着崔枝看了。
崔枝焦急地跺脚,打眼色给崔桃,埋怨她怎么把她给卖了。
“原话是我说的,她不过是转述给我听,跟她没关系。以前我可能不懂事又或胆小,话没说明白就走了,现在便把话跟二表兄说明白。大家清清楚楚,免得再有误会,再有怨念,非盼着对方死。”
崔桃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用特别受伤和失望的眼神看一眼吕公弼,便端起桌上的荷叶糕走到韩琦跟前,表示他们可以离开了。
几人出了八仙楼,谁都没骑马,各自牵着各自马在御街上走着。
起初谁都没说话,后来走在后头的王钊和李远就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好在还有崔九娘惦记她,家里总算有个可以的亲戚。”李远挺为崔桃忿不平,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音量没控制住,稍大了些。
前头的韩琦听到了,崔桃自然也听到了。
“可是如此?”韩琦问崔桃。
崔桃便把她之前跟崔枝单独说过的那些话都转述给韩琦,问韩琦觉得如何。她很想知道是否是自己主观臆断了,以韩琦这样的旁观者角度来看,不知崔枝是否还有问题。
韩琦薄唇微微抿起:“你倒是可怜。”
“我可怜,你笑什么?”答案在意料之中,崔桃却不满韩琦的态度。
“这么可怜,还不忘捧着吃食出来,可见你自有知足的地方,这就很好了。”韩琦收回看向崔桃的目光,目视着前方,“何必求全,求全伤人伤己。”
崔桃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没有什么事是完美的,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缺憾。一味地求全,去追求完美,不仅会让自己疲惫不堪,也可能会让别人觉得很累。
“行吧,我有好吃的就行了。”崔桃拿起一块荷叶糕塞嘴里,接着又塞了一块,鼓起的两腮像极了吃东西的松鼠。
韩琦见她此般,又轻笑一声。
日落余晖映照在几人身上,把每个人和每匹马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很长。
……
八仙楼,三号雅间内。
吕公弼负手站在崔枝面前,吕公孺则远远地靠着窗边站着,静默瞧着俩人,不敢吭一声。
“她当年说了我什么?”
“没、没什么。”崔枝忙道。
吕公弼却并无放过崔枝的意思,死盯着她。
崔枝动了动眼珠儿,磕磕巴巴道:“她、她说过……你有怪癖……很吓人,三叔却坚持要结成亲事,她很害怕,才要离家出走,去闯荡江湖。”
吕公弼本在盛怒之中,拳头紧握在身后,怒火随时都可能会决堤爆发。但当她听到崔枝这番话后,怒气颓然消减,眼神瞬间多了几分狐疑。
“她说我有怪癖?”
崔枝瞄一眼吕公弼,连连点头,“对,怪癖,很可怕那种。”
吕公孺闻言后噗嗤笑了一声,当即被吕公弼狠狠瞪了一眼,他马上恢复闭嘴严肃状,站直身子。
吕公弼打发随行而来的丫鬟婆子先将崔枝送回府,随即在桌边坐下来,他对着崔桃刚才坐过的位置出神,眉头紧蹙,难以展平。
“我有何怪癖?”吕公弼忽然侧首问吕公孺。
吕公孺不禁又笑起来,“我也好奇呢,二哥有什么怪癖?”
半个时辰后,吕公弼归家,被母亲马氏叫到了跟前。
“这些画像你瞧瞧,可有相中的小娘子,便告诉娘,娘给你张罗。”马氏慈祥地笑道。
“母亲,我不想娶妻。”吕公弼对马氏行一礼,便要告退。
“给我站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干什么去了!”马氏突然冷下脸来,“当年你心悦她,娘是不是为你尽心张罗了?她不规矩,是她离家出走,是她不珍惜你,不顾亲戚情面,生生打了我们的脸。如今她更是自甘堕落,成了囚犯。你们身份悬殊,断然不可能,你知不知道?”
吕公弼道:“她当年因听说我有可怕的怪癖,才会离家,不愿与我定亲。”
马氏皱眉:“这话何意?你有什么怪癖?”
“儿子便是没怪癖,才会觉得当年的事其中有怪。”吕公弼语气坚定。
马氏明白过来,“却有何用?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如今也并非因为当年的‘怪’才入狱。你可以把她当表妹,把她当落魄的亲戚照顾一下,但不可以再把她当别的,好生听娘的话,忘了她,娶个适合你的妻子。”
“儿子去跪祠堂。”吕公弼再行一礼,便默然告退。
马氏气得直粗喘气,她这个二儿子真逼不来,不等到你因怒罚他,他便先更狠地对待他自己,叫人又心疼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偏她丈夫虽为宰相却是个慈父,更不会去逼迫孩子,闹到最后全家就她一人在白操心、瞎使劲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