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任何记载中都没有他的名字。]太阿回答,[但无论他是疯子,是天才,还是魔鬼,是神明,他都为世界带来了一个荒诞又奇迹的学科,其遗泽一直绵延到数千年后的至今。]
全息影像变幻,出现了燃烧的火焰、澎湃的海水、呼啸的狂风、坚实的土地四种形象。
太阿接着道:[炼金术士尝试了几百年,始终无法从其它物质中得到黄金。为了破解这种困局,第8世纪,一位来自波斯的炼金术士贾比尔,通过解析先贤恩培多勒克的四根说理论,公开宣布所有金属都是四种特性的结合:热与干、冷与干、热与湿、冷与湿,其中两个是金属的外部特征,剩下两个就是金属的内部特征。]
易真的笔记不停,太阿的声音也没有停:[而根据恩氏四根说,热与干是火,热与湿是风,冷与干是土,冷与湿是水。一切的物质,包括金属,都是由这四种元素构成的。]
“这不是标准的古代朴素唯物主义么,”易真停下记笔记的手,“这有什么价值?”
太阿说:[唯一的价值,在于贾比尔的理论,是现代化学置换反应的雏形。]
全息投影再度变化,火土水风如沙砾逝去,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金属原矿。
[一种金属经过燃烧、腐蚀或者冶炼,转化成另一种金属的过程,被命名为这四种基本特质的重组。]太阿说,[贾比尔认为,通过这四种基本特质的重组,能够将最卑贱的钢铁,重组为最高贵的黄金。]
易真沉思:“有趣……这算不算是误打误撞?”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太阿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当终点相同,即便是走在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上的人们,也可能偶然地遇见彼此。]
易真忽然问道:“黄金,为什么总是黄金?”
[什么总是黄金?]
“你之前已经说过了,”易真眉心蹙起,低头猛翻笔记,将书页打得哗啦响,“你说,‘一种神赐的灵光,或是命运中无法躲避的命运,在人类还用火驱赶野兽的年代,炼金术士却已经懵懂而准确地捕捉到了最关键的所在,一如婴儿在还没降生之际,察觉到母体外的危险:他们发现了金属是拥有灵魂的,并且立刻明白,这是打开一切秘密的钥匙’ 。”
[嗯,我说了,怎么了。]
“钥匙啊!”易真划出那行字,“他们发现了金属是有灵魂,换句话说,是有概念的,还知道那概念是能够提取出来的,并且一直在尝试提取物质的概念。都明白到这份儿上了,他们还如此执着于黄金是为了什么?很明显,黄金就是他们眼里的钥匙,可是,为什么?”
太阿慢悠悠地说:[是啊,为什么呢?]
易真:“……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我在问你诶。”
[那就把这当成是一个课后思考题,好好想想,如何?]
易真犯了难。
他冥思苦想许久未果,还搬出了从博物馆搞出来的古籍资料,一页一页地在光脑上划动阅览。
“说不通啊,”易真喃喃自语,“一个贵金属而已……试试这个……不对,还是没有……”
“找到了!”他精神一振,“伴随着崇敬与智慧,你应愉快地从烈火中分离泥土……不对,还是不对……”
这时,光脑上的通话请求忽地闪烁起来,易真心不在焉:“谁?”
容鸿雪的半身像在空中弹出展开,俊美苍白的面容,仿佛天生携带阴郁的魔力,挡住了一部分资料页面。
易真没想到会这么快和他再见,倒是愣了一下。
怎么,中午被骂狠了,晚上就找场子来了?
“哦,这是在学习。”容鸿雪悠闲地望了一圈,早已看不出他在前几个小时对易真杀心大动的模样,“学的什么?”
易真不怕他发现,太阿屏蔽的速度一向是最快的。
“母猪的产后护理。”易真边说,边把资料页往边上挪了挪,“大哥,有事说事,不要撩闲。我很忙,你的事应该也挺多的吧?”
容鸿雪状似好脾气地一笑:“小真,老实讲,容家现在是靠着我活的,你也是。既然这样,不妨把态度放好一点。毕竟,我要是一句话,他们就把你赶到大街上去了,也怪不好看的,是不是?”
易真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突然抬头直视他,认真道:“我要问你个问题。”
容鸿雪这会儿愿意对他正眼相待,脑筋一转,早已想出他能拿来反击的十多种角度,此刻自认运筹帷幄,决胜万万里之外,不由好整以暇,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问。”
“从公元一世纪开始,炼金术士认为金属是活的,有灵魂的,而黄金则是其中完美无瑕的顶点。”易真拿起一页笔记,上面圈圈点点,标注密集,“波斯炼金术士贾比尔的四原结合论,法国炼金术士弗拉梅尔对贤者之石的研究,以及中国陶弘景著书《真诰》,孙思邈著书《丹房诀要》……不同时期,不同国度的学者,所集中研究的焦点,全部是针对黄金的转化。”
容鸿雪:“……………”
易真:“为什么?黄金只不过是最常见的贵金属,能够替代它的还有很多,为什么它的地位在炼金学中这么特殊?你看,连炼金学这个名字,都带了个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