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不长,浅尝辄止,青年站在男人身后,为他挡住大半酷热日光,在丁君调整呼吸的间隙开口道“听说晚上有烟花,师父不如先去休息,晚上再出来看烟花,如何?”
这是怕他被晒出事情来。
丁君深深看了陆踏歌一眼,许久后颔首“好。”
。
是夜,万籁俱寂。
丁君下午只休息了两个时辰便起了身,听着外面人声从鼎沸到稀疏,再到唯剩隐约蝉鸣,有那么片刻考虑自家弟子是不是听错了消息。
陆踏歌还不至于把他当孩子哄,说是又烟花,就一定是有的,若没有……也必会自己掏银两买回烟花点上。
男人心下一叹,抬步出了屋。
就在他走出屋的下一刻,原本完全黑暗的天地出现了一点微红。
无风之夜,明月在空,星子漫天,一只点燃的孔明灯自丁君视线中缓缓升起,鲜艳的红色如同火焰,点亮了周遭黑夜。
这是第一盏。
第二盏孔明灯被点起,带着金红微光追随着第一盏灯升上了夜空,紧接着是第三盏,第四盏……无数盏孔明灯先后不一的被点起,浮上了天空,将丁君的整片视野都耀成了金红色。
黑暗中有人舞刀。
幽暗的刀光同炽热的火焰互相交织,淡淡的,带着寒气的蓝色划过虚空,紧接着便是附带火焰的鲜红刀芒。
刀气闪烁,吞吐不定,在幽蓝光芒并火光同时闪过后,数个光球出现在人影周围,金色刀影在瞬间将光球连接起来,青年旋身落地,冰冷的阴性内里如有实质的自空中旋转扭曲,同他脚下炽焰一起交汇入掌心。光球湮没,化作星点光亮汇集青年刀中。
红光乍闪,火焰似的圣明纹路铭刻明尊及神佛影像,伴着艳丽火光,轰然照亮整片天地,在那一瞬间,连孔明灯的火光都黯淡下去。
世界亮如白昼,舞刀的青年站在那里,站在作为明教表达最高爱慕之意的朝圣言里,朝他微微一笑。
“……这就是你说的烟花?”丁君走上前去,从脸上写满了无措茫然和‘不该是这个反应?’的青年手中拿过刀,冷淡声音里难得的夹了丝笑意。
“好好看着。”
他这么说着,抬起刀。银发男人身影倒映在陆踏歌骤然亮起的眸中,缓缓摆出朝圣言的起手式。
第94章 我寄人间雪满头
雨后, 天稍霁。
梅雨季节, 长安城里一直氤氲着股挥之不去的水汽,烟青色的云遮住了日光,让人乍一眼分不清是什么时候。
院子里还潮着, 像这种雨天, 来朝拜的信徒也不多, 只有虫喧隐隐,间闻鸟鸣三两声。
白发的青年披着一身蓝衣, 面色冷淡的站在大光明寺殿上, 立于护法沈酱侠身侧。
每年夏天, 都是新的明教弟子入教拜师的时候, 这个拜师自然不是直接成为入门弟子,而是归于明教诸旗旗,若得看中,方能拜入教主护法法王门下。
掠光站在陆踏歌对面,也是冷着一张脸,却在转向好友的时候不动声色眨了眨眼。
陆踏歌叹了口气, 眼刀默默飞向站在阶下的林翠山身影。
直刺的青年如芒在背。
陆踏歌自三年前继任洪水旗掌旗使, 顺带接过了冰魄寒王的称号与职位。
其他旗早就实行了法王同掌旗使分开的制度, 只有丁君, 自陆踏歌少时起便为徒弟防着日后争位之祸, 一直将两个职位集于一身, 牢牢把着。这回一口气传给陆踏歌, 也相当于同时给了陆踏歌两份责任。
直让青年从闲的天天腻在丁君身边变成早出晚归午时不见人。
丁君对此早有所料, 倒也十分平静,卸去职责浑身轻松的男人每天捧了明教武功秘籍,挨招练过去,挨招琢磨,再对其中艰难晦涩,或是多余不妥之处做出些许修改。
到了晚上,再早些去睡,等着半梦半醒的时候一具些微发温的身体靠过来,又在半梦半醒之间不出声音的早早离开。
他偶尔会去看陆踏歌,去看,但不打扰。
他不打扰,陆踏歌却忍不住,即使忙的团团转,青年依旧会挤出那么一刻半刻,一路轻功回去,在丁君身边赖一会儿再走。
其状态和那群因功课太难太累靠吸猫补充动力的普通弟子一模一样。
丁君的身体也是在这三年一日不如一日的。
初时能从早习武直晚上,第二年便须中午歇息着睡一觉,再到第三年,哪怕中午已经睡了一觉,下午活动的狠了仍常喘息不止,夜有轻咳。
陆踏歌第一年理清楚洪水旗事务便想将掌旗使的职务交给林翠山,把一点没有过历练的林翠山吓得够呛,第二年好不容易学了些,接了职务,却还是说不上游刃有余,因此只能害陆踏歌再拖一年。
林翠山很委屈,也常痛恨自己悟性不高,不能更快的将洪水旗的责任揽到身上——
因为谁都知道,丁君的时间不多了。
冰蝉蛊一击何等霸道,近二十年的时间又早已浸润肺腑筋脉,即使五毒艾黎长老算交出解药也已回天无力,更何况丁君盯得严,甚至放出话来,不允许任何明教弟子去为他求取解药。
说是明教弟子,主要是指陆踏歌林翠山这几个不听话的。以丁君的骄傲,如果要他服用自己弟子折断脊梁低头恳求昔日仇家得来的东西,倒不如直接死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