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要看怎么说了。”孟尧远故意卖了个关子,隔了两秒,见程斐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来,这才不紧不慢道:“你看啊,不管是检察院还是咱公安机关,现场勘验、检查必须有合法的证明文件对吧?”
程斐点头:“对啊,要是公安局就得是县级以上的侦查部门才能有资格,人民检察院也得是检察长签发一个勘查证。”
孟尧远:“狱侦科也一样,他们也得办个狱内现场勘查资格证,这也方便他们封闭式独立管理啊。狱内不管发生暴力事件、利益纠葛,还是正常的生老病死,都是那座高墙里的事,要遵守里面的规则。”
这里说的“狱侦科”,其实解释起来也很简单,在监狱里发生的案件,不管是什么性质,都属于犯罪人狱内再犯罪,和社会上的案件性质不一样,处理的力度和流程自然也不同。
国家有司法部,司法部下面有监狱管理局,为了方便封闭式独立管理犯人,监狱管理局就设立了“狱侦处”,到了地方和每个监狱里,又分出来“狱侦科”,说白了就是监狱里的侦查机构,工作性质和刑侦差不多,但管辖范围只限定在监狱里。
也就是说,社会上的刑事案和狱侦科没关系,反过来也是一样,外面的刑侦队也无权干涉监狱里的案件。
不过遇到具体情况还得具体分析,虽说狱侦科在选拔人才的时候,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要求必须要具备侦查业务的素质,还要具备物证技术和侦查技能,但事实上,连市局刑侦队都会出现人手不够的情况,更何况是狱侦科了。
招人难,专业素养低,普遍不达标,这都是致命问题。
也因如此,两大部门偶尔也会有联手合作的情况,取长补短。
程斐说:“其实我毕业的时候,原本是想去狱侦科的,后来我家里不同意,说不放心我整天跟犯人相处,就没允许我去……”
孟尧远接道:“那里面什么样咱没见识过,不过想想也知道,一天到晚见得最多的就是犯人,不管是轻还是重,管理他们肯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绷着劲儿,指不定还能碰上恶性、事件。”
程斐瞄了一眼冯蒙,见他一动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下意识把音量放得更轻:“我听说啊,狱侦科办事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一般不会跟外面通气儿,轻易也不会牵扯其他机构,特别神秘!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见识了!”
孟尧远:“啧,凡事都有例外嘛,这不就跟咱们借兵了么?我告诉你啊,待会儿到了那边机灵点,虽说犯罪现场是刑侦、痕检和法医的主场,但这次到底在人家的地盘,咱们和刑侦都是以‘协助’的名义过去的,最多也就是个打个辅助。相关条文上也写的很清楚,像是疑难、复杂案件……”
孟尧远边说边掰起手指点头:“哦,就是那些棘手的,敏感的,不好下判断的,牵连广的,狱侦科不知道怎么下手的,这时候就会以书面委托的形式跟公安机关调人,目的是确保勘验、检查的质量。咱们出完现场做完鉴定,出一个书面报告,就算交差了,千万别喧宾夺主。至于这案子以后破不破,怎么破,犯罪嫌疑人怎么处理,别说咱们了,就是陆队也没有权利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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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孟尧远这人,也是痕检科一景儿。
痕检科就属孟尧远平日话最多,和惜字如金、言简意赅的薛芃刚好是两个极端,新人初来乍到,要想尽快熟悉环境,只要跟着孟尧远混一个月,听他那个嘴叭叭的一通科普,保准比自己摸索来得快。
但只要出几次现场就会知道,要真想快速学到干货,还是得跟紧薛芃。
说来也奇怪,整个实验室大楼,唯一和薛芃走得近的也就是孟尧远,这两人一动一静,一个负责说,一个负责听,反差很大却又异常的协调。
孟尧远话多,有时候连冯蒙都嫌他聒噪,薛芃性子冷,不爱笑,难相处,谁也摸不准她的喜好,不知道该怎么亲近她,可整个实验大楼,却只有薛芃能忍受孟尧远那张嘴,而且从没见过她露出过一丝不耐烦。
刚好,两人都是一毕业就跟着冯蒙,算是“嫡系”,平日也都会尊称冯蒙为“老师”。
冯蒙在专业上的严要求也是出了名的,对男女学生要求一致,也不管出现场上山下海有多辛苦,就只有一句话,“你去不去”。
孟尧远对薛芃的最初印象就是因为出现场,这种“脏活”有多辛苦,去过的人都知道,所以即便是在全国,也数不出来几个女痕检。
这不是性别歧视,痕检的工作强度别说女人,男人也没几个架得住,绝不是简单一句“不怕苦不怕累力气大耐性好”就能概括的,不但要二十四小时待命,还要学无止境,有足够持久的热情和耐心,要用一辈子的时间积攒专业以外的知识。
要问当痕检怎么进步快?无外乎就两点,一是有个好老师,二是多去见识现场。冯蒙既然能率领痕检科,知识储备自然不在话下,跟着他自然能飞速成长,只是难免要都要经受降维打击。
至于犯罪现场,别说是薛芃一个女人了,就是把实验室里所有男痕检、法医都算上,孟尧远也没见过有有谁像薛芃一样,平时耷拉着脸,一听到要出现场就精神抖擞,两眼发亮,跟着冯蒙冲锋陷阵,跋山涉水,从没抱怨过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