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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今年五十有七,科举之路也是一代传奇,从他念书时起,前前后后在科举的道路上兢兢业业奔袭了近五十年,光做举人就做了十来年,愣是从赵韫爷爷奔到赵韫爹再到赵韫。
    这家伙也算是执着,屡败屡考,最后终于在仲德八年走了狗屎运,礼部主持会试的一个主考官致仕归乡,顶替的那个官员和吕开慵家族有点子芝麻绿豆的关系,他由此成了贡生,并在随后的殿试时,经人引荐,钻营投到前首辅陆载光门下,得了指点,竟给他混了个二甲第十三。
    之后便进了都察院,春风得意,就此开始了他搅屎棍般的官场生活。
    彼时的赵韫和温溪早已是一对刀光剑影的怨偶。
    赵韫变得愈发刚愎自用,容不得任何人说他半个不字。
    四年前,赵韫与其宠姬淑妃,那一段所谓“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的感天动地风流佳话,在民间广为流传,甚至还由此衍生了不少话本戏文。
    就连赵韫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于是他决定要在远隔四百多里的青云山的山顶大兴土木,为他的爱妃再建一所以淑妃名字命名的行宫,以此见证他们之间伟大的爱情。
    青云山虽算不高,但位于中山林之中间地界,地势险峻,唯山顶露出于一片青树翠柏之间,远远瞧着,犹如翠绿森海之中环抱的一粒璀璨星辰,在这上头建一座行宫,浪漫倒是极浪漫的,就是有点子劳民伤财。
    于是这个美好而浪漫的想法遭到了一群完全不懂浪漫的家伙们的集体反对。
    朝中上下几乎九成的文武官员一致反对,剩下的一成中有一半还是保持沉默中立的,但这个吕开慵却另辟蹊径,公开支持帝王与宠妃之间这不被世俗所理解的凄美爱情。
    吕开慵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赵韫递了个折子,洋洋洒洒,大意便是君臣之礼在乎君要臣死臣岂能不死,我大召民富兵强,作为天下之主,花点小钱给自己的女人建所房屋怎么了!怎么了!哪轮得到一群做臣子的来君主面前说三道四,当家做主……
    此言一出,遭到群臣掣肘憋闷不易的赵韫瞬间龙心大悦,剩下的那一成正在观望的官员及赵韫的心腹见有人起了头,顿时纷纷进言表示支持赵韫,原本持反对意见的大臣中见事态也有出现了不少跑边的墙头草,那段时日,整个朝廷闹得鸡飞狗跳。
    而此事最后以西南突然用兵而赵韫悻悻作罢为结局。
    只赵韫虽然作罢,但却是恼怒至极,深感自己作为天家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和亵渎,但到底自知理亏,怕被天下人所议论,治不了群臣的罪他就想抬吕开慵的官阶,以此敲打群臣,抬高自己扫地的颜面。
    那时恰逢左都御史因病亡故,赵韫竟是要将吕开慵从一个藉藉无名的督察院小官吏直接抬成正二品的左都御史。
    这个“美好”的想法再一次遭到了群臣的激烈反对。还有吕开慵的运道也稍稍差了些,他所投靠的陆载光正好在那时被秦敛斗倒了台,秦敛上任首辅后,这就成了内阁与皇帝之间的第一场角力。
    秦敛硬是摁着吕开慵的脑袋把他从督察院之首的位子上拖下来,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吕开慵虽然升了官,但终究是未能成就美梦,最后得了个左佥都御史的差。
    左佥都御史好歹也是个正四品,虽比不得左都御史,但比起从前要好很多,而经此,吕开慵一战成名,居然让他就此混成了天子宠臣。
    此后吕开慵便一发不可收拾,他考了五十几年的科举,简直已经快到了不成魔便成神的境地,读书都读傻了脑子。
    四书五经,三纲五常,这些几乎就和他的脑浆搅成一体,他顺着能背,倒着能骂人,在朝中以嘴贱著称,人嫌狗厌,但自我感觉尤其良好,张口闭口有辱斯文,一副沽名钓誉的“尔等皆屎唯吾浊中独清”的模样,朝中不论文臣还是武官,碰着了他都远远地绕道走开了。
    他在朝中上蹿下跳,尽职尽责地履行他“为天子耳目之风纪之司”,可惜这位老兄大本事没有,握不住别人要害的把柄,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倒是抓得很牢。
    譬如,某将军私底下喜爱满口粗暴,有辱斯文;某府正房夫人将其夫的外室打至毁容,不遵女德,其夫治家无方……
    总之逮着谁就咬谁,就连温溪,在温家满门战死后也被他摁头踩过,就因为她在某次皇家宴会上比赵韫多吃了几盏酒,这个家伙居然还贱兮兮地给她数了数,她吃了九盏,赵韫吃了六盏,道她毫无国母之端庄风范,不尊君不敬夫,粗鲁失德……
    且说这次,国丧遭遇罕见的赤炎高温天,比往年都要炎热。
    之前短短三天,就有不少年事已高的老臣因扛不住酷暑而倒下,一病不起,甚至其中一位历经三朝的元老眼下只吊了最后一口气。
    还有因实在太过炎热,赵韫的尸身腐烂之速也是异常迅速,无论怎生精细保存,但瞧着还是挨不过国丧的那一系列繁琐礼制,估摸马上就得全腐生蛆了……
    赵韫是一死了之了,但他们这些活着的都得跟着去半条命。
    于是温溪两日前便诏了秦敛等几各重要的大臣商议,想商议缩短国丧期,尽快将赵韫葬入皇陵,将一些繁复且不甚重要的环节省了去,既算是全赵韫作为帝王遗容的体面,也让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少跟着受些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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