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每晚,眉眼沉凝,认认真真地在自己裁作的小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王宫美人数不胜数,想要在群芳中脱颖而出,这是个思索的问题。
拂拂年纪尚小,没有经验,也不太懂这些,但并不妨碍她一路摸索过来,已知晓容貌的重要性。
这笔记本上记着的,正是她绞尽脑汁回忆出的幺妮的“变美逆袭”心得。
和她同住的张才人吓得整夜整夜地合不拢眼,睡不好觉。
“我不想侍寝。”某天,张才人一边往发髻上别着发簪,一边顺口说道,“阿陆,我害怕。我想回家。”
陆拂拂没吭声,主要是也不想在这事儿上多费口舌。
她要信了张才人她就是个傻白甜,张才人尽说些不打粮食的话,她要是真害怕就不会每天精心打扮自己,把自己打扮得跟个花枝招展的孔雀似的,总往华林园晃悠了。
大家都知道,陛下闲着没事儿总爱往华林园去。
陛下残暴归残暴,但人颜色好,又掌握着无边的权力。这后宫里每个女人都想成为陛下眼中的“独一无二”,能用自己的温柔小意救赎陛下,化解陛下的戾气。
就比如前天死的那个陈婕妤吧,听说是上京有名的才女,温婉贤淑,刚进宫就册封了婕妤,服侍她的宫婢说,这陈婕妤哪儿都好,就是嘴里总会冒出几个别人听不懂的词,就比如,她曾经说过陛下是个病娇,其实就是缺爱,得拯救的那种。
和陆拂拂她们这一批早就被陛下所遗忘的猪肉不同,陈婕妤入宫后,着实受宠了一段时间,走哪儿陛下总爱带着她,甚至还册封了个王后。
这儿又要提到陛下的另一样爱好了。
那就是封王后。
从陛下即位起,统共封过六任王后。
天象元年,夏四月,立妃张氏为左王后,妃王氏为右王后。
次年癸末,王右王后有□□之行,和一贴身内侍勾搭在了一块儿,陛下一剑刺死了右王后,悲恸大哭,改立王右王后的女婢曹氏为上王后。
三年三月,又立这位陈婕妤为中王后。
一时之间,后宫之中,佩王后玺绶者六人,实在是历朝历代以来的奇观。
可惜这六位王后都没一个做长久的,俱都一一被陛下给杀了。
其他暂且不表,单说陈婕妤吧。
陈婕妤死的那天,是一次宫宴上,陛下又犯病了,陛下一犯病就要折腾自己外加折腾别人。
用头撞了几回桌子之后,一个忙着往上爬的小内侍猪油蒙了心,哆哆嗦嗦地上前劝道:“陛陛陛下……保重龙体要紧。”
陛下抬起那惨白的脸,鲜红的血顺着额角往下落,揩了把脸道:“孤觉得无聊,要不你给我找个乐子?”
所谓的找乐子就是要把这内侍往虎园里丢。
陈王后看不下去了,转头对陛下劝了些什么。
于是,独宠后宫三个月的陈王后就被陛下丢进了虎园里。
和张才人交谈完之后,陆拂拂抿着嘴巴半天都没说话,她自然也想回家,想爸妈,想幺妮。也想她在这个世界的爹娘,想杨大哥,甚至是王女女。
大家都说陛下的江山迟早要完了,照他这么折腾下去,老祖宗的基业迟早都要被牧临川这不肖子孙给败光。
估计这位小陛下也是这么觉得的,整日纵情于酒色,懒得理朝政。
偷看了剧本的拂拂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转过头看了眼窗外的梅花,深感这是个艰巨的任务。
天知道,她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如何将昏君改造成明君?
为君者,至少要懂得致化之道。
拂拂出生贫困山区,起跑线上已比众人落下一头,她虽然对于念书感兴趣,却遗憾不能继续深造。
还没成年的小姑娘为了一家生计奔波,自然也不懂国家大事。
她更不可能以自己的政治目光来打动牧临川,教导他成为一代明君。
更何况,自打她入宫以来,就再也没见过牧临川了,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思来想去,陆拂拂合上了笔记本,苦恼地长长叹了口气,越想越发愁。
坐以待毙不行,她还是决定先去王宫里踩点,搞出个偶遇来。
为什么是“偶遇”,以陆拂拂这贫匮的知识面,她只能想到她和幺妮看过的《甄嬛传》了……
老天爷待她还算不薄,在王宫里踩点的这几天,陆拂拂虽然未能巧遇牧临川,反倒是发现了华林园角落里一尊金色菩萨像,衣裙上缀列宝石。
拂拂略有意动。
这王宫放眼望去金碧辉煌,檐牙凃金,殿趾砌玉,又因陛下信佛,三尺金像数不胜数。但凡她要是能悄悄地咬下来一块儿金子也足够出去用个大半辈子。
更何况时人多信佛,信仰虔诚,无人敢在佛像上造次。
这菩萨像又地处偏僻,不易被人发现。倘若真被发现了,旁人也只会当作是风吹雨蚀之下剥落的,绝不会想到有人竟如此大胆,敢冒犯佛菩萨。
小姑娘很是现实,或者说机灵。
牧临川一直不召见她们,她不得不为自己的生计早作打算。
攻略牧临川固然重要,但倘若真如《帝王恩》原著剧情那般牧行简攻入了王宫,值此乱世,这佛像上的金子就是她路上的盘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