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认为,少爷他是特别的喜欢她才这样对她好,于是他萌生了到他屋内做丫鬟的想法。
“丫鬟?”唐有生皱眉,一向慈爱温和的脸布满了少有的嫌恶:“我现在都恨不得插翅飞走,你还想做丫鬟?我唐有生就算没饭吃,也不会让自己女儿走自己的错路,作践自己去伺候他们。”
“丫鬟?”孟鹤棠背着手新奇一笑,然后举起握成卷的书册轻轻敲了下唐幼一的脑袋:“哪儿跑来的怪念头?你还是乖乖做个小肉虫,等着别人来投喂吧。”
与他同行的几位学子忽然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你要是做了鹤棠丫鬟,鹤棠更别想好好念书了哈哈哈!”孟鹤棠斜来一个眼刀才止了笑。
唐幼一歪着脑袋不解,认真道:“为什么?我发誓不会随便打扰少爷的。”
学子们听了她天真的语言都讳莫如深地直憋笑,不再说话。
孟鹤棠脸却很臭,朝不断发出噗嗤憋笑声的他们低喝:“少用你们的龌龊污了小肉一。”转向唐幼一时,脸上虽是柔和些,但还是看出他有些不高兴:“以后不许再提此事,知道吗?”
如此,唐幼一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想要更靠近少爷的心日益更甚。为了让自己能更配得上得到他的好,她开始常常注意自己仪态整洁,每日都要将发辫梳得整齐好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邋遢低贱,甚至还跑到书堂的墙角边偷听夫子授课,企图学文识字,好在他面前卖弄两下,受他一点夸赞。
她费力地提升自己,让自己可以更耀眼一些,让少爷更多地、更长久地喜欢自己。
即便十岁的时候,少爷离开了书院两年,这煎熬的两年时间里,她也没有停止严格待己,一心想着待他回来看到她的成长,会比从前更喜欢她。
然而,她错了,她将自己高估了。
当她看到那个女子之后,她才知自己连他心门的边儿都没碰到过。
那是在她十二岁,一个微凉的秋夜。
月亮已挂到夜空中央,上山书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正当举行着孟均的寿宴。
后院烧水间里,唐幼一正往木桶里倒着一勺勺的热水,腾腾白雾将她肉嘟嘟的脸颊熏蒸地驼红,像涂了上等的胭脂一般好看,鬓角耳稍挂着盈盈汗珠,头一动,汗珠就顺着圆润的下颚滴落下来。
装好一桶,唐幼一抬袖拭了拭汗,然后两手合力提起水桶,吸气憋了股劲儿地快步走向里边的佣人房。
经过院墙,一阵阵丝竹声自墙后飘来,夹杂着其乐融融的欢声笑语,而最清晰的,就属一群年轻男子的嬉笑怒骂声了。
唐幼一知道自己不该理会,可脚步还是慢了下来,耳朵高高竖起,想从这杂乱的声音之中捕捉到她想听到的那个嗓音。
她快两年没见过少爷了。
前年十月的一个午后,唐幼一吃饱饭如常地坐在通往书院后山的侧门门墩儿上,静静等待少爷和她一块去后山茅草坡上晒太阳睡懒觉,却不想遇到了大夫人康氏。
这位康氏极少出现在书院,这还是唐幼一第一次见她,却没有莽撞,因为根据她的衣着和架势,又能在书院里闲庭信步的,必是院长夫人。只是在拜见康氏的时候,嘴巴笨笨的,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显得没见过世面。
起初看到书院里竟有个肉墩墩的小姑娘康氏也是惊讶,毕竟书院禁止女子进入。但她没有驱赶她,只问她是谁,今年几岁,得知后脸上便柔和了不少,还用她香喷喷的手摸了摸唐幼一垂在胸口乌黑发亮的长辫子,夸她是个可人的小姑娘。
那天午后,她没等来少爷,却等来了怒红着脸的唐有生,和扇到她脸上的大耳光。
从此唐有生夫妇禁止唐幼一去前院,让她在厨房帮忙,并学家传的酿酒。
起初她并不听从。
要她干多脏多累的活她都愿意,她也深知少爷不是她可以肖想,可要是从此见不着少爷,就等于是要她的命。
唐有生夫妇知道女儿喜欢跟着少爷,却没想到年仅十岁的她是动了儿女之情,竟茶饭不思,觉也不睡地沉默反抗他们。
要是换做和他们一样身份的人也就罢了,偏是喜欢少爷,唐有生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独女做这扑火的飞蛾。
她不吃不喝,得,干脆去鸡窝猪圈里呆着吧。
女儿一向爱干净整洁,这招必会让她投降,可是没想到,她竟哼都不哼一声地在那臭气熏天的脏地方待了七天七夜,直至支撑不住昏倒在栅栏里。
醒来后,唐有生夫妇看着从小到大都不曾瘦过的女儿如今瘦得脱了相,落下了浊泪,不再强硬软禁她,只是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不是他们不让她见少爷,是书院本就禁止女子出入,当初给她自由是因为她还小,如今她已长成大姑娘了,再在前院进进出出便是坏了书院名声。再说,少爷功课日渐繁重,三年后要上京赴考,你若还日夜缠着少爷,就是在害他。若当真想见,便远远看两眼,别让任何人发现,要不然,他们一家就要被赶出书院,这几年他们的辛苦劳作也就白费了。
也不知是什么触动了她,唐幼一答应不再去前院,日后会乖乖跟着爹娘在厨房学手艺。唐有生夫妇喜极而泣,庆幸女儿终究是体恤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