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听完他这句话也是下意识喉结一紧,说:“什么?”
“考虑别人,不考虑自己累不累?”江柏一手懒散地支着脑袋,另一只手伸出去,细密的睫毛向上,指尖触了触俞陆的喉结,往下滑:“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脾气很一般的,你不让我考虑你,我就真的会不考虑。”
“那这样你多亏呀?”江柏难得没变语调,依旧温柔和缓,是真的在和俞陆沟通,甚至伸手在他喉结上轻点,抬眸道:“所以回不回去是我的事,你负责顺从本心说话,行不行?”
两个人距离太近了,俞陆几乎能感觉到江柏的呼吸,那细密的睫毛更是在小客厅灯下发亮,像是等人亲吻的糖粒。
过去江柏玩他情绪,让他心情起伏居多,真的很少用这么耐心的语气去和俞陆说话,他在俞陆面前好像就没有什么太正面的举措,导致这种骤然铺开的温柔像是荆棘中心的一点柔软的云朵,叫人晃神。
江柏是个很危险的人。
商场瞬息万变他尚且有自己的筹码,落入谷底绝处逢生也不是没可能,但心脏一旦给出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俞陆以前从不敢让情绪流露太多,他连自己的情绪都根本不想面对。
人都有自我保护机制,没人能轻而易举地就分分钟把老底交出去。
可俞陆却越来越发现自己根本克制不了,点在喉结上的指尖像玫瑰的刺,明知握下去可能会流血会疼,一旦江柏六天后走了他就什么也不剩,却也还是忍不住地想去碰。
于是他伸手捏住了江柏那根手指,反握在手心,指腹向他掌心里走,喉结滚动道:“……好。”
面前的江柏停顿两秒,眼睛一弯,满脸天真无害:“嗯嗯。”
第50章
对话告一段落, 江柏也没有去睡。
嘴上说着什么后果都愿意承担,但心里肯定还是有压力的,不然也不会舍不得闭眼, 好像生怕浪费了这点剩下的时间一样。
俞陆意识到之后, 便没再催促他了。而是调转轮椅,坐在了江柏另一侧的沙发上。
他坐姿一向规矩, 但江柏不规矩,靠在扶手上, 腿懒散地搭上去。
俞陆垂眸照例给他盖上, 说:“聊会?”
小客厅的灯光柔和,衬得俞陆这句话也异常温柔,江柏睫毛动了动,点头:“嗯。”
于是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
从江柏刚来那会聊到十一年任务里的种种,他的视角看世界和寻常人截然不同,说到有意思的地方江柏还会哈哈大笑。他笑, 但俞陆却并不笑。
别墅里的佣人早就被老管家撤回房歇着了,他自己呈上果盘和茶水便也去到二楼。
偌大的一层一时间只剩下他两, 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客厅太小, 总之看上去并不寂寥,周遭温度刚刚好。抛开江柏笑得不行的那些瞬间,大多时候两人的话音就像客厅里密语,听得见声响,却听不清内容。
聊到后边, 话题无意识间就拐向了江柏穿过来之前。
这是不属于任务,只属于江柏自己的事情, 俞陆听得尤为认真。
“……那没办法, 孤儿嘛, 老方就在医院里搞了个捐款,一人捐一点,院方出大头,后边通过宣传媒体,社会上也有人捐。”江柏说:“我第一次手术结束之后,我妈好像还找过来了,院办那旁敲侧击地问,以为我好了,听说没好就又不见了,不过这都不是事,毕竟老方和牛姨是真的对我挺好的,他们两还有个闺女,特别淘。”
牛姨就是方太太。
“想他们吗?”俞陆问。
“刚来的时候特别想,”江柏点点头:“后来也想,但没那么严重了,既来之则安之,老方教我的。他老医生了,特别豁达,我刚开始的时候总想着,他要是在我身边,肯定会劝我能撑就撑。”
“……不过后来知道是老方把我送进来的时候,也挺懵的。”江柏说到这,声音突然就小了。
这十一年的确给江柏续了命,但他走得很累也是真的,真的难受的时候都想一了百了。江柏有时候会想,觉得如果没有跃动舞台上的勇敢演出,他顺着剧情往下走,失去俞陆、俞老太太、老刘等人,一个人经历完原著中炮灰江柏后面那段人生低谷,再被老方收回去面对做完手术萎缩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这样痛苦地被续命,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江柏在心里小小埋怨过老方。
“后来呢?”俞陆顺着问。
江柏摇头:“不怨了,仔细想想,如果真是这样,老方心里肯定比我难受。”
医院是最能看尽人生百态的地方,江柏不过在里边住个十几年,就已经见过了无数生死,老方更加。作为江城有名的心内医生,他接诊了太多患者,而越是生死关头,就越彰显人性。
江柏见过因为不舍得父母即便知道手术大概率失败,也希望老人上手术台经历一次痛苦再睁眼相见的子女,也见过知道寿命将近不想做化疗,想体面一点离开却遭家人拒绝的老人,更别提为了退休金强行吊命的,很多。
老方经常说,没有医生不希望患者活,但真到了那个关头,留不住也只能送行,尽可能最后减少一点痛苦。
他不知道他昏迷之后老方因为什么将他送进了主系统,如果是一时情感,那十一年看着他躺在那,看着他陷入植物人的身体一点点萎缩,未来不定的样子,老方一定也很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