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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天下皆知,大周朝的权柄,实际掌握在她的父君手中,没有过片刻放松。
    在他掌政的初期,他就以雷厉风行之势,迅速打压了朝堂上的异己,将自己的亲信扶植上位,尤其是他的亲姐姐舒涵,一跃升任了吏部尚书。
    在他办成这件事后,不久之后的宫宴上,他年逾花甲的父亲终于对他露出了个笑模样,头一次称赞他给家族长了颜面。尽管他心里清楚得很,他的姐姐实在是德不配位。
    他终于等到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这一日。
    坐在大周权力的最高处,他偶尔也会生出一丝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手腕,执掌这一驾飞奔的马车,那些他在做时就明知是在冒险的事,其后果会不会有朝一日降临在头上。
    但他总是能转瞬说服自己。先帝曾经刻意忽视他那样久,如今不止她的女儿,就连她的江山,也落到了他的手里。
    宁王曾明里暗里警醒过他几句,他极是不耐,不过碍于她身份,做个表面功夫,并没有真的听进去。
    在他为得到权力的喜悦包围的时候,郁瑶与他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
    那一回,他的姐姐舒涵收受了他人的贿赂,替人安排官职,他前脚刚将姐姐训斥了一顿,怒其不争,后脚就见郁瑶找来了。
    郁瑶小小年纪,神色却郑重,问他道:“父君,近来吏部安排的这批官员如此离奇,难道您看不出其中问题吗?”
    他正为此事心烦不已,须知他自幼被教导,事事要以家族利益为先,姐姐更是家中在朝堂上的顶梁柱,方才被他斥责那一通,也颇有些不服气,他又能怎么办?
    他在气头上,听郁瑶用这样质问的口气说话,忍不住就拔高了声音:“你先好好想一想,你是用什么语气在和本宫说话。”
    郁瑶静了片刻,声音低低的:“父君,儿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吏部尚书虽是儿臣的姑母,却并不是清正廉明,能担大任的人。让她当个闲散贵戚也就罢了,若是让她身居要职,又为所欲为,我大周的江山,不出多久便要岌岌可危了。”
    他也不知怎么的,听着她这样说话,忽然心里就极厌恶。
    “你的意思是,本宫任人唯亲,要祸害大周的江山?”他挑眉冷道。
    面前少女垂着手不说话,但眉梢眼角的含义很分明了。
    他最看不得她这副模样,依稀与先帝的神情如出一辙。
    他猛然一拂袖,勃然大怒,“你给本宫听明白了!本宫是你的亲生父君,若不是看在你年幼,怕那起子大臣一个个的骑在你头上,本宫大可以闭门不管,颐养天年。本宫夙兴夜寐,成日辛劳,也不知是为了哪般?”
    郁瑶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将之视作沉默的抵抗,怒气更甚,“本宫却也不知道,你近些年到底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整日里与本宫顶撞。黄口小儿,也敢胡作非为?”
    那一日的争执,是以郁瑶的退让而告终的。
    那之后,他着实安心了一阵,郁瑶似乎终于回到了贴心懂事,对他言听计从的模样,有好一阵日子没有再与他起过纷争,安静得仿佛消失在了这座皇宫里。
    自从登基后,作为新帝,郁瑶就搬去了长乐宫居住,他有一阵子没去关心过她,直到身边的近侍来禀报,说陛下近来沉溺于酒色,更兼时常出宫,往青楼戏园一类的地方厮混,身边的人劝说无用。
    他初听闻时,震怒非常,命人将她从青楼行首的房中提了回来,让她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反省。
    郁瑶满脸颓唐,浑身酒气,歪歪斜斜地跪着,犹自打着酒嗝。
    他气不打一处来,拍案怒骂:“堂堂一国女皇,竟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活活让人看笑话。你才在这个皇位上坐了几天,就坐腻了不成?”
    郁瑶歪着头,眯眼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这朝廷有父君替我操心,我何忧之有啊?这冷冰冰的皇位,哪有秦楼楚馆有意思。”
    “你……!”
    他望着这个骤然转了性子的女儿,竟是突然陌生得很。
    郁瑶口中却只含糊道:“父君您,您别生气,那南风苑的苏行首,当真……当真美貌,又贴心……”
    话未说完,却是醉得一头栽倒在地。一旁的侍人忙上前去扶,却见她已然酣睡了。
    这以后,郁瑶仿佛当真转了性子,再不问朝政,更不会与他顶撞,成日里变着法地寻欢作乐,不但往宫外跑,宫里也逐渐养起了许多貌美小侍,一个个妖妖调调的,看着就不成样子。
    他起初还动真格地训斥,传来她身边伺候的宫女玉若,耳提面命,试图使她悔改,但郁瑶总是一副浑浑噩噩,无可救药的模样,时日久了,他便也放弃了这个心思。
    也罢,他养出来的女儿是个废物,并不打紧,总比从前不知受了什么人的挑唆,三天两头来与他唱对台戏的好。
    从此之后,人人皆知,当今小女皇荒诞无道,全靠太凤君把持朝政。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许多年。
    直到,季凉的出现。
    那一日,是郁瑶选秀的日子,是他逼着去的,实在是因为她岁数渐长,朝中大臣几次三番请求为女皇纳后宫,呼声不可再无视。
    他想着,以她的荒唐性子,不过也就是选几个官家子弟进宫,摆在那里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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