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秀手指挽着她的头发,那时候不一样。他停了一停才又续道,太疼了,总觉得随时都会死, 便想赶你走......”
唐恬以前恨他疼死也不肯叫一声的硬脾气。如今听他亲口诉说截肢的疼痛,她只觉心如刀搅——
这个人在她心尖上,他有一丝疼痛,她只会十倍于他。很疼吗?”
裴秀应一声,嗯。忽一时又道,不疼,我哄你呢,哄着你心疼我。他指尖挽住她一束发,往她颊上挠一烧,真的,右腿废了这么多年,早没有什么知觉了。〃
即便是废了,又怎可能无半点知觉?唐恬忍不住一个寒噤,手掌扳住他的脸颊,凑近些,给他一个亲吻,极其轻柔,如同蝶翼掠过他遍身累累的伤痕,骗子,总是骗我。〃
裴秀愣一下,有柔和的喜悦从心底里弥漫出来,便也还她一个吻。唐恬伏在他颈边,久久小声道,不疼才怪,骗子。哥哥截去右腿时,我就在旁边,我都快要心疼死了,你竟说不疼。〃
裴秀仰面躺着,听到这一句呼吸都停住。伸一只手在她发顶轻柔抚过,好早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也忘了吧。〃
唐恬两手勾住他的脖颈,往那纤细白皙的颈上落下一吻,往下移一些,又是一吻。裴秀身子一颤,手掌不由自主在她脊背上用力地按一下。唐恬吃痛,报复张口,咬住他耳垂一小片皮肤。
裴秀只觉耳上刺痛,酥酥麻麻一直渗入心底。他压着声音无奈道,又怎么啦?〃
唐恬心中愤恨,齿关一格,用力收紧,凶狠地咬一口才松开,叫你以后再骗我。〃
再不敢了。裴秀手掌在她脊背处摩挲,总共骗你这一回,你就敢不要命去引黑火,差点没把我吓死。〃
哥哥会吓到?唐恬贴在他耳边,天底下最大胆不就是哥哥?引黑火可也是你教我的......〃
她嘴唇仍旧贴着他柔润的颈项,渐渐生出失而复得的狂喜,那一点愤恨便散了,唇下轻柔,轻轻地蹭着他。
裴秀眼皮下坠,双目轻阖,声线随着她的亲吻抖个不住,那日若萧铁军去得晚了,你真有个好 歹......我便只能下去寻你了。〃
唐恬嘴唇稍稍移开一些,真的?〃
裴秀慢慢睁开眼,黑暗中有孤绝的光,嗯。〃
唐恬低着头,隔过一段黑暗望着他黑琛琛的一双眼,久久叹一口气,哥哥受苦了。〃一语出 口,埋下头,嘴唇贴在他心口处,柔和地吻一下,以后我给哥哥买状元豆吃。〃
裴秀本自沉迷,冷不防被一句状元豆〃逗笑,言而有信啊,唐恬。〃
唐恬兀自上瘾一样亲吻他的心口,忽一时乾坤倒转,被他按在榻上,便摊开四肢,眨一眨眼,
言而有信。〃
唐恬醒时已是次日傍晚,裴秀依在身边,卷着一袭薄被兀自睡得深沉。唐恬早已饿得发慌,爬起 来往灶间生火,炒一盘鸡蛋,摊春饼吃。
堪堪吃过两张饼,耳听寝房那边连声叫唐恬〃,匆忙盛出一份饼,连同炒蛋并在笸箩里,捧着 回去。
裴秀坐在床边,衣衫凌乱,眉目中一片慌乱,看见唐恬瞬时敛去,变作薄薄的抱怨,你去哪 啦? 〃
“弄东西吃,快要饿死了。〃唐恬放下笸箩,卷出一份春饼,哥哥尝一口。〃
裴秀就着她手中啃一口。
唐恬一双眼亮晶晶,好吃吗?
裴秀点头,直到口中食物都咽下去才道,好吃。〃
唐恬把春饼塞到他手中,轮椅一顺推到床边,灶上还有火呢,哥哥吃完这个,来灶间寻我。
等裴秀拾掇妥当寻到灶间,唐恬春饼已摊到最后一只,看见他便笑起来,哥哥掐着点来的?〃指一指案上,还有酱肉丝和萝卜。
昨曰天黑没看清,裴秀此时方见灶间真容,平平常常一副土灶,两个灶眼,两只木柜,一副桌案。门外山泉引水,青石板搭了一个洗测台子,屋后堆着劈好的木柴——
简单,不失雅致。
裴秀皱眉,都是你自己弄的?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唐恬另往锅中添了水,卷一份十足内馅的春饼给裴秀,若非哥哥来,才不弄这些吃的,哥哥吃光才对得起我。
裴秀握着春饼不动,萧令帮你拾掇的?
唐恬忍俊不禁,使银子请匠人做呀,中台阁养尊处优惯了,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趁热,冷了就不好吃了。〃
裴秀咬一口,低着头不言语。
唐恬一下便猜到他在想些什么,我久居海上,东珠多的是,换银子半点不难,哥哥别难过啦。
裴秀放下春饼,从袖袋中摸出一物,放在她掌心,〃不许再扔下。〃
白鹿青崖——中台阁私印。
唐恬拈在指尖,滴溜溜打一个转儿,又塞入袖中,这个能提多少银两呀?〃
裴秀见她收下,瞬时气平,你猜?
唐恬扮一个鬼脸,偏不。
锅中水沸。唐恬站起来,往内舀糯米酒酿,滚两滚盛出来,注一匙黄澄澄的花蜜。
裴秀一瞬不瞬看着她,〃桂花酒酿? 〃
哥哥尝尝?唐恬熄了灶火,拖一条板凳过来,与他一同吃。
裴用匙喝汤,忽一时道,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