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枝瑶正盯着小少年出神,捣乱的公主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跋扈的架着腿,高傲的下巴扫过垂头不语的他,哼了一声:“哈哈,我让你不搭理我,赵行,尝到苦头了吧?你若是再不理我,我便日日如此!”
“这里可没有人敢帮你。”
饶是纪枝瑶这般好脾气的人,听到如此欠揍的语气,也是忍不住回神朝着小公主瞪了眼,这才十多岁的小姑娘,怎么就生得如此恶毒,尽是做些欺辱人的事情呢!
小少年清瘦的背影僵了僵,黑眸淡淡看向公主,最后又归于平静,他拿出帕子来轻轻擦拭掉桌上的脏污,又蹲下身来,拾起地上的书。
不论他是谁,为何总是入她梦中,此时此刻的纪枝瑶,是真的心疼起这个总是被人欺负的小少年了。
纪枝瑶鼓了鼓气,眼睛红了一圈,即便知道他听不到自己说话,也围绕在他的身边说着:“你莫要搭理这般的女子,当真是无理取闹至极。”
小少年蹲下的阴影里,白嫩的手指捏着书,捏的指尖都泛着青紫,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纪枝瑶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帮你捡。”
只可惜,她弯腰一捞,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碰不到。
这时候,一道裂空声扑面而来,一条红色鞭子袭来,纪枝瑶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但鞭子却径直透过她的身体朝着地上的小少年挥去。
小少年躲藏不及,鞭子打在了他的手臂上,青色衣衫上顿时一道血痕,沾染在衣裳上,刺目至极。
他嘶了一声,紧紧咬住了牙。
纪枝瑶愣住,眼中只剩下他手臂上被鞭子打出的一道猩红,她回过神,立马就挡在了小少年的面前,漂亮的柳眉紧紧皱着,“即便你是公主又如何?这好歹是我们庆国的皇子,你这么做简直是……”
纪枝瑶气得有些发抖,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没怎么读过书,也向来是个嘴笨的人。
小少年却如同没有瞥见那些伤口一样,只咬了咬牙,缓缓站起身来,十几岁时的身量已经快要比纪枝瑶要高了,他淡淡耷拉着眼皮,藏着眼眸中的幽深,手中拿着一册书,终于是出了声:“赵行尚且有事,先离开了,望公主给少傅说一声。”
说完,小少年转过身就朝着外走。
背影清瘦,却又笔直挺拔。
小公主在背后气急败坏的歇斯底里:“赵行!你给我站住!我没让你走你不准走!你站住!”
纪枝瑶看了眼公主,不喜之意外露,即便是在梦里,这小姑娘也着实太过让人厌恶了。
她又看了眼离开的清瘦背影,急忙跑着跟了上去。
也不知公主下了多大的狠手,一路走着,她能瞧见小少年手臂上渗出的血迹,鲜红鲜红的,纪枝瑶走上去说:“这样不行,流了好多血,还是快些上药为好。”
小少年抱着书径直往前走,黝黑的眼珠里沉沉一片,没有任何的情绪涌动,阴沉极了。
这不该是这么一个少年应该有的眼神。
若他当真是桓王殿下,那应该是活得比晋京任何一个世家子弟都要出彩尊贵,怎么会经历这些事情呢。
转过宫墙,就能见到云国皇宫里的偏僻之处,随处可见的宫女内官都没了身影,一直绷着薄唇的少年终于是停了下来,他靠在红墙之上,轻轻叹了口气。
纪枝瑶也是随着他停了下来,知晓她无论如何努力,少年也是听不见她说话,她也就不再言语,而是静静立在他的身前。
那双沉沉的眸子里终于是有了些许波澜,复杂的神色从那张稚嫩的脸颊上流露而出。
半晌,少年手中的书应声落地,他捂着手臂,贴着墙缓缓坐下。
长长的睫毛微垂,染上了日光下的一丝明亮,如金如玉。他的手垂在身侧,渗着的血冒着昳丽的刺目的颜色,他脸色苍白,咬了咬牙,在无人之处,小小的少年终于是放下了自己佯装的冷静与坚强,眼睛一红,在俊美的脸上更添几分可怜。
他的眼珠却是不曾滚落而下,含在眼眶里,他清越的稚嫩的声音低低与自己说:“利剑百折而不断,一刃为乾坤。”
纪枝瑶刚想坐在他的身边,一股眩晕感袭来,她再次被现实拉了回来,慢慢睁开眼时,刺眼的光从屋外照了进来,竟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鸟雀在屋外啾鸣,风吹的竹叶沙沙作响。
纪枝瑶觉得眼睛有些疼,走到妆台里照着铜镜一看,昨夜哭过的眼眸已经高高肿起,她微微叹了口气,伏在妆台上揉了揉眉眼。
昨夜里的,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她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梦见那个少年。
难道她梦到的少年真的就是年幼时候的桓王殿下?是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那一切都是真的?
纪枝瑶有些想不明白,屋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人扣响了她的房门,“二小姐,奴婢清溪,是侯爷指过来伺候您日常起居的。”
房门外一道身影立着,纪枝瑶抿了下唇,自然是知道纪文德的意思。
当然不会是真的来伺候她,应该是纪文德怕她找机会逃了,那样忠勇侯府还是得把纪怀嫣嫁给桓王,一切落空,所以才找个人来看住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