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妩坐在马车里经过城关,听到熟悉的家乡口音,近乡情怯,同时有种说不出的欢悦,她亦喜欢凉州,比较之下不分深浅,是全然不同的感情。
符栾有事要办,于城门口与她分开,由霍刀直接送人去太傅府,两日后他再来接她入宫参加小皇子的百日宴。
行程仓促,这样的安排能让她在家多呆几日。
苏明妩抱住绸毯坐在马车里,脑子里想的竟然是,她嫁给符栾都快一年整啦。
绿萤在旁自顾抓耳挠腮,“王妃,您看奴婢列的单子,都带全了吧。”
苏明妩侧过头瞟了眼,“嗯。”
“给老爷的绿釉狻猊香炉,夫人的参茸阿胶,苏家少爷不在,您仍然让奴婢带了份九曲金环嵌宝护腕,还有林妈、崔姆妈...”
苏明妩听不下去她的念叨,笑道:“不会有错,我就回趟娘家,若真忘了下次寄来便是,你如何紧张成这样。”
“王妃,我们走的太急,奴婢怕有疏漏嘛。奴婢不是您正正经经的随嫁丫鬟,红翘才是,奴婢不想教人瞧了笑话。”
“谁敢笑话你,再说红翘哪能跟你比。”
绿萤这下放了心,闭上嘴坐在旁边,和苏明妩一道看看外面沿途街景。
一年转瞬即过,京华和她走之前没有不同,白日的午后小道照例行人稀少,增添了几位青衣打扮的书生。
“绿萤,今天是初二?”
“是的,王妃。”
“难怪...”
还有六七日就将举行春闱,那是每三年的一次京华最大的热闹,考生九天考试到放榜,再到殿试后状元游街,整个二月底到三月,大街小巷大概都停不了锣鼓喧天。
出来半个月没收到信,也不知公主和李予灯怎么样了。
车厢外,霍刀吁了声,转头提醒:“王妃,我们已到苏太傅府。”
“嗯。”
苏明妩无意识地握紧手心,由绿萤扶着走下马车,苏宅的守门仆人初初发愣,看清她的脸,连忙呼喊王妃,小跑进去同当家的禀告。
主院外的白腊石小道,簇簇秀珍竹林围绕的游廊,洛婉琴从内院中匆匆忙忙地走出,终于看到了近一年未见的女儿,自然是既惊又喜。
“娇,娇娇,你怎的,怎的回来了?!”
洛婉琴冲上来抱住,她左摸摸右碰碰,目光从上细致扫到下,担忧的不得了,“是不是王爷苛待你,你哪里受了伤,被欺负逃回来?快让母亲看看。”
“...”
洛婉琴半响没摸出问题,“不行,还是跟我找你爹去,王爷要是敢打我的女儿,我,我跟他拼了!”
“母亲,等,你等等!”
苏明妩从方才见到洛婉琴开始一句话来不及细说,被字字堵住话头,她盈出眼眶的思亲泪也被洛婉琴火急火燎要替她做主的模样给硬生生推了回去。
毫不生疏,仿佛她从未离家过。
苏明妩拉扯住她的袖子,“母亲,你听我讲我没事,王爷对我好极了,哪会打我呀。”苏明妩说的俏脸微红,“您把王爷瞎想成什么人呢。”
“...”
“那你为何突然能回京?”
不怪洛婉琴胡思乱想,谁不懂藩王不可随意离开藩地,她先前就想去凉州看看女儿,可惜苏鸿旭对符栾成见颇深,死活不同意她出门。
苏明妩挽着洛婉琴走去内院的路上,大略将缘故讲了下,顺道提起武威府生活的趣事和药材生意,当然,未免母亲担忧,乌兰拔的事她不可能提。
院落藤架下,留着方才喷花的水壶,如今接到了女儿,洛婉琴便悠哉地拿起壶继续浇花。
“你那个小丫鬟还不错,拎着大堆药材跑去库房,半点不吞。”
“绿萤很好的。”
“嗯。”洛婉琴回头笑道:“方才是母亲瞎着急,娇娇丰腴了些,的确不像是受过欺负的。”
“...”
苏明妩捧起果盘,跟在她身后捻着吃,边吃边埋怨,“母亲,您还打趣我,有空浇花连信都不回,急的我几晚睡不着。”
“你啊,平日不寄,一到年关寄那么多,一封接着一封,驿差分批取送的慢,我刚看完又来,想着等全看完再回信,晚半个月能把你焦急成哪样?”
苏明妩吃不下了,轻声道:“本来是没关系,可是,可...”
洛婉琴猜到女儿心里所想,无声叹了口气,回身时依然笑如春风:“你父亲的妾侍怀身孕不是件很寻常的事麽,娇娇不会因为此事,专门跑回来安慰母亲?”
“母亲...”
洛婉琴放下瓷壶,别过头看墙垣角落那一棵贴梗海棠,“你刚嫁出去的时候,我彻夜担忧,那阵你父亲时常来看我,怕我心里郁塞。后来你归宁,我们见你过的还算自在,你父亲也没看出哪里不妥,来我院子里渐渐就少了。
“陈小娘进门最晚,你父亲新鲜劲头没过,加上她底下没所出,想来会花尽心思哄苏鸿旭高兴,有孩子是迟早的事。”
苏明妩心里咯噔,“那么,是因为女儿过得好...”
她以前不懂,为何这一世无端多了个庶弟,怎么想也觉得她影响不到那种事。却原来,母亲不为她思虑忧愁,所以父亲不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