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瞧着像不像生气嘛。”她有些心虚,毕竟见了符璟桓,是她不在理。
“倒是不像,王爷好似是笑着的,心情不错。”
苏明妩努了努嘴,转过身走上回头的甬道,暗自嘀咕:“那哪是符栾心情好,他天生是浅浅的笑唇,你看到的当然是笑了,他凶起来也那样。”
李泰庆反应慢了赶来,“王妃,您说什么?奴才没听见。”
“没事,咱们快点走,别让王爷等。”
“是。”
...
苏明妩是怎样快走出花苑,便又是如何小跑回去。
和煦春风里,天气不算温热,她用手稍稍向后提起冗长裙摆,踮着脚尖加快步速,额际因走得急浮起的薄汗都来不急去拭。
惴惴不安了一路,苏明妩走到假山旁,仍在想能不能装病蒙混,边上的李泰庆却毫无眼色地报了声到。
“王妃,王爷喊您进去呢。”
“嗯...”
苏明妩眼看推脱不得,罢了,他是她的夫君,能杀了她不成,最多是骂两句解解气。
再说,她都把见面的地方安排在他眼皮子底下,可谓是清清白白,他总该讲点情理吧。
这么想,苏明妩凭空生出几分胆量,她提了口气,推开门,大步迈进,然而在看到坐在案桌后的符栾时,那份胆色立刻没出息地偃旗息鼓,垂着小脑袋,软声道:“臣妾,参见王爷。”
错金薰炉依旧在角落,屏风则不知何时被撤走,将内外两室连成了一片,看着比先前宽敞许多。
紫檀木螭纹桌后,是张打横摆置的太师椅,侧放对向窗牖,牖外面便是棵古树,此刻还能听到隐约有啾啾鸟啼。
房内白日也点了盏烛,符栾仰着头,向后搭在椅靠扶柄上,十指交叠于腰腹,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单边曲起,坐姿肆意,但因着那张精致皮囊,谁看了都得赞一句潇洒漂亮。
苏明妩行完礼,才发现原来房里不止她,还有个身穿常服,人高马大的壮硕青年,所以,符栾是正在与人谈正事?
符栾听到她的请安,脸都没侧过来,伸出手指,往右边一指,“坐。”
“谢王爷。”
房里有人就更好办了,苏明妩挑了张离他最远的交椅,掩耳盗铃般地乖乖坐下,尽量放轻吸气,寄希望于符栾与人谈事,不要记起她才好。
别说,她这个法子还挺有成效,因为符栾果然根本不理她,继续与那个青年交谈。
书房薰笼里炉火正旺,暖香融融,午后是苏明妩素日浅眠的时辰,瞌睡袭来,上下眼皮不住打架,她差点昏睡过去,耳边忽听得一句:
“王爷,属下还有些紧要事要报,不知可方便。”
这话说得挺不客气,显然没将她这个雍凉王妃放在眼里。
也难怪,雍凉王在西北拥兵,虽然没有证据说他有谋反之心,但苏明妩和太子党派,甚至连皇上都清楚,他是的确有这个想法。她作为太傅之女,又是不小心错嫁进来的,现在夹在中间,身份简直尴尬至极。
这个青年属下就差明明白白地说,王妃可能是奸细,请赶王妃走。
苏明妩的臀微微离开坐垫,单等着符栾开口,哪怕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她都可以非常‘识相’地告退。
没想到,符栾闻言撩起眼皮,余光掠过她后,懒洋洋道:“没事,她听不懂。”
“...”
苏明妩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坐回了位置,这么被打岔,她也清醒了,索性百无聊赖地听起他们说话。
青年没有丝毫质疑符栾的话,直将王妃当成花瓶摆设,不顾忌道:“王爷,属下派人去了新安府,定制了几把长柄武器,至于□□和盾,还在寻别的工匠。”
哦,原来是买兵器,符栾是藩王,大宁朝的律法,好像他的确有这个资格,苏明妩没有察觉出不妥。
她的确是听不懂,朝廷允许的规制对藩王招兵买马有明确的要求,铁剑有数目限制,盾和□□是不许私自采买的,必须上报工部和内府监局,所以他们聊的,真的是青年口里的大事。
“以前那家呢。”
青年形容粗犷,说话也大声,哼道:“那个剑庄胆敢把消息泄露给南边,属下已派人将他们全家灭了。”
符栾不怎么在意地笑道:“嗯,杀干净点。”
“王爷放心,属下可不敢拖王爷后腿。”
苏明妩听到这,再看向符栾的俊容,那黑赤赤的单边眼罩仿若黑色深不见底的湖,阴沉沉雾霭霭,连带笑容都透着森然可怖。
零星的困意没了,苏明妩整个人坐的笔直,手也不自觉规规矩矩地摆在腿上。说来也奇怪,她重活一世,对绿萤、红翘,府上的任何人,甚至是太子符璟桓,都能装出王妃该有的端庄雍容,唯独面对符栾,就如同小孩子见了大人,没办法丝毫掩饰,只能乖乖听话,在他面前若是端架子,便成了班门弄斧。
唯一庆幸的,是她晓得符栾不会取她的命,不是不舍得,而是不屑。孤狼对于老虎来说才是捕猎,寻常雀鸟,就纯粹耍着玩儿。
苏明妩现在觉着,自己成了那只雀鸟,换句话说,他哪日突然不高兴,起了杀心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玩耍而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