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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那班火车抵达了金山火车站,缉毒署的两名探员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后脊梁骨便冒出了一片冷汗。
    车厢的厢门关的合丝严缝,床铺铁架上的手铐还在,但鲍尔默父子却不见了人影。
    那两名探员急忙叫醒了隔壁车厢的八名警员。
    是谁救走的鲍尔默父子?又是用什么办法救走的他们?
    十个人,却只能是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知道在这旅途中的最后一夜的最后四个小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非,他们这十个人当中有着鲍尔默父子买通的内应么?
    每个人都这么想,尤其是那两名探员,更是将对方列为了最该怀疑的对象。
    但是,追查内奸并不在他们的职权范围内,他们能做的只有是尽快联络到阿诺德署长,将案情汇报上去,并等着署长建立专案组对他们进行调查。
    奇怪的是,当阿诺德署长得到了报告的时候,却显得非常平静,就好像他早已经算准了一定会出这档子蹊跷案件一般。“先生们,不必垂头丧气,遭遇这种挫折非常正常,鲍尔默父子肯定不会束手就擒,他的手下应该是找了金山这边的江湖帮派出手相助,你们虽然严格执行了嫌犯押送条例,但我们毕竟是经验有限,条例中仍旧存在漏洞,这才被人钻了空子。”
    阿诺德说的倒像是那么回事,其实,他的内心和那十名当事人相差不多,都是震惊不已。只不过,他比他的那十名部下少了一个问号,他知道是罗猎干的,但是在第二个问号上,他的震惊程度却不亚于那十名部下。
    罗猎是怎么做到的呢?
    也正因如此,阿诺德下意识地去掩盖内心中的这种震惊,结果却掩盖的有些过头,给了部下一种实现知晓的感觉。从部下的反应中阿诺德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连忙进一步遮掩,好在那十名部下对自己忠心耿耿,并未想到其中居然会存有猫腻。
    “以我们的力量显然是无法追查鲍尔默父子的下落,但我们不能任凭鲍尔默父子逃之夭夭,所以,我们必须求助于当地警方,记住,不可泄露嫌犯的真实身份,只能为金山警方提供嫌犯相貌特征。”阿诺德安抚过部下情绪,开始实施他和罗猎和亚当布雷森事先商量好的计划:“另外,不得泄露案情,更不能泄露我已经来到金山的消息。明白了吗?”
    其中一名探员问道:“署长先生,依照我们三年前和警方签署的联合打击毒品交易备忘录的规定,我们求助于当地警方,那么,当地警方有权力了解相应的案情,如果他们坚持追问案情的话,我们该如何回应呢?”
    阿诺德署长沉思片刻,道:“事实上,你们了解的也没多少,这样吧,如果当地警方要求你们必须透露案情的话,那么,就告诉他们,我们在纽约追查到了一个鸦片商刚刚购买了一批鸦片,而这批鸦片的来源则是金山,所以,我们才会选择将这鸦片商押送到金山来追查此案。”
    这似乎并不符合联邦缉毒署的办案流程和办案规矩!
    但又想到这是署长先生在有意瞒着金山警方,于是,那俩探员也就顺理成章的理解并接受了这种说辞。
    那俩探员领到了命令,随即赶到了金山警察局,接待他们的不过是一名普通警员,但当这二位探员亮出了身份证明后,那名普通警员立刻感觉到了事情的重要性,连忙敲响了埃斯顿局长的办公室房门。
    乍一听到联邦缉毒署的探员前来警察局,埃斯顿陡然一惊,差点没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好在那接待警员随后便说出了那两名缉毒署探员的来意,埃斯顿这才镇定了下来。不过,镇定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埃斯顿随即便意识到了危机所在。
    果然,在面对那两名探员的时候,埃斯顿三两句话便问出了端倪。
    纽约的鸦片商,又是从金山购买的鸦片,而且还是刚刚不久,这……说的不是鲍尔默又能是谁?
    埃斯顿强作镇定,接待了那两位探员的报案,并表示了一定会支持缉毒署的工作不遗余力去追查那名鸦片上下落的坚决态度。在送走那两名探员后,埃斯顿未做任何安排指示,而是立刻回到办公室拨通了库柏的电话。
    库柏的心情相当不错。
    八十四万的巨款只花去了十万块,剩下的七十四万美元安安全全地躺在那里。手下的得力干将拉尔森的尸体也已经处理妥当,并列入了那场唐人街战斗的牺牲名单。有那么多的士兵亲眼所见,安良堂的这个制造暴乱的罪名肯定是无法洗清,汤姆曹自然会被判处绞刑,最不吝,那也得是个终身监禁,杰克董虽然侥幸逃脱,但其后半辈子根本甩不掉被通缉的命运。这个结果,纽约的鲍尔默先生应该满意,那承诺过的四十二万美元定然会一分不少地汇到自己指定的账户。
    也就是说,这单生意他们一共赚到了一百一十六万美元,而那些包括运费在内的杂七杂八的费用,加一块也到不了一万,如此算下来,他们三人,每人可以分得到三十八万三千美元还要多一些。
    那心情,能不美吗?
    库柏听到了电话铃声,收起了美美的心情,拿起了话筒之后,以平淡的口吻招呼道:“喂,我是库柏,你是哪位?”
    埃斯顿轻咳了一声,道:“我是金山警察局的埃斯顿,我……”埃斯顿刚想在电话中对库柏说出实情,却突然想到了自己对两位同伙的警告,不得在电话中直白说出跟这单生意有关的内容,于是便咽回了已经到了喉咙眼的话语,改口道:“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唐人街暴乱的案子。”
    库柏何等聪明,立刻听出了埃斯顿话中有话,于是便道:“我在军营,我走不开,不过,你可以过来找我。”
    放下了电话,埃斯顿也冷静了许多,无论如何,追查鲍尔默父子的下落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如果能被自己找到了,干脆就一枪崩了他们完事,剩下的那笔钱就算扔进了水里,总也比被联邦缉毒署给盯上要好得多。于是,埃斯顿立刻召集了局里的几名警司,将缉毒署的求助案情通告了出来,并做了追查那对鸦片商的部署。并要求那几名警司,如果发现了那对鸦片商的下落,不可轻举妄动,一定要通知他,由他来协调联邦军队的协助,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部署完毕,埃斯顿连忙驾车驶去了库柏的军营。
    库柏从电话中听出了异样,埃斯顿虽然没说什么,但其说话的语调却透露出他一定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出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思想,库柏随即给斯坦德通了个电话,将他也交到了自己的军营中来。
    还是在那俱乐部的包间中,三人再次碰上了面。
    “联邦缉毒署的两名探员前来报案,说他们在纽约追查到了两名鸦片上购进了一批来自于金山的鸦片,他们拘捕了那两名鸦片商,并将他们押送到金山来继续追查线索,可是在火车还有四站便要抵达金山的时候,却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给劫持走了。”埃斯顿赶到那包房的时候,斯坦德库柏已经等了一会了,进屋之后,埃斯顿顾不上先喝口水,便赶紧将这突发情况说了出来:“我断定,他们所说的那两名鸦片商,一定就是鲍尔默父子。”
    斯坦德颇有些慌乱道:“鲍尔默父子怎么能被联邦缉毒署的人抓到证据呢?他们的防范措施那么严密,缉毒署成立了快十年了,对这些一级鸦片商根本就是毫无办法,能抓到的烟毒贩子无非就是那些在街头兜售的小喽啰呀!”
    埃斯顿稍显气急败坏,道:“你的问题应该去问鲍尔默父子,是你坚信鲍尔默父子是我们最合适的买家!”
    斯坦德听到了这话,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反击道:“没错,我是坚信鲍尔默父子是我们最为合适的买家,可是,你埃斯顿也从未提出过异议啊,现在却将责任全都推到我头上来了?”
    埃斯顿正欲争辩,却被库柏止住。
    库柏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二人再争辩谁的责任有意义么?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商讨出应对的策略,而不是在这儿无休止的争吵!”
    论军衔,三人中斯坦德最高。论年龄,三人中埃斯顿最大。但若是论能力论智慧,斯坦德和埃斯顿却是对库柏佩服之至。因而,三人当中,库柏才是核心。
    核心人物开了口说了话,而且,说出来的话还极有道理,那埃斯顿和斯坦德二人只得闭上了嘴巴,停止了争吵。
    库柏接道:“埃斯顿分析的对,两帮缉毒署探员所说的那两名纽约的鸦片商,理应就是鲍尔默父子。但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把鲍尔默父子押送到金山来呢?”
    库柏一句问出,另外二人登时愣住。
    他们二人虽然并不了解缉毒署的办案章程,但从常理上讲,那缉毒署若是抓到了鲍尔默父子的贩卖鸦片的证据,也应该将鲍尔默父子羁押在纽约才对。
    东海岸人口密集且富饶,是鸦片毒贩们的主要市场,而西海岸土地贫瘠人口稀疏,活跃于此的鸦片毒贩寥寥无几,最多也就是一些三级甚至是最低级的零售商在这儿赚点小钱。就比如金山,联邦缉毒署在这边连一个联络点都没有设置,又为何会将鲍尔默父子押送到这边来呢?
    “有两种可能。”库柏略加思考,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联邦缉毒署曾经向埃斯顿那边询问过卡尔斯托克顿的情况,我们当时怀疑是卡尔斯托克顿掌握了我们的某个证据,并向联邦缉毒署邮寄了揭发信,所以,我们才干掉了卡尔。那么现在看来,我们当初的怀疑还是正确的,联邦缉毒署正是依据卡尔斯托克顿先生的揭发信并以鲍尔默父子的名义来诡诈我们,意欲让我们露出马脚。”
    埃斯顿摇着头插话道:“不,库柏,我们是在干掉了卡尔斯托克顿后才跟鲍尔默取得的联系。”
    库柏深吸了口气,重重叹出,苦笑道:“埃斯顿先生,从你刚才的陈述中我们可以得知,那两名探员并没有提到鲍尔默父子,他们只是说了纽约的两个鸦片商,我是为了方便你们理解,才用了鲍尔默父子的称谓。”
    埃斯顿耸了下肩,抱歉道:“对不起,库柏,是我理解错了,你接着分析。”
    库柏喝了口水,接道:“第二种情况比较令人头疼,康利去找过汤姆,所以,对汤姆和杰克来说,鲍尔默父子并不是一个秘密,他们为了翻盘,很有可能去了纽约,胁迫鲍尔默父子找到了联邦缉毒署,狠狠地告了我们一状。”
    斯坦德愁云满面,道:“若是如此,那就说明鲍尔默父子已经招供了,对吗?”
    库柏点了点头,道:“他们那些人,对付联邦缉毒署自然是绰绰有余,但对付像安良堂的这种帮派路数,那就有些薄弱了。”
    埃斯顿突然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道:“即便如此,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单纯的口供无法指证我们,而我们同鲍尔默父子的交易做足了防范措施,缉毒署无论是从货源上还是从资金上,都查不到我们的头上来。”
    库柏却突然紧张道:“不好!我在货款到账的当日去取了一笔钱,支付给了拉尔森,如果缉毒署追查到了我们的账户,那么我支取款项的事实就将曝光。”
    埃斯顿也陡然紧张起来,问道:“你在支取款项的时候有没有留下笔迹呢?”
    库柏摇了摇头,道:“那倒不用担心,我对练习的假签名笔迹还是很有信心的,我担心的是城市银行的客户经理会将我指认出来。”
    埃斯顿随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一不做二不休,库柏,你必须干掉他!”
    库柏叹道:“只可惜拉尔森不在了,要不然,这根本不算件事情。”
    斯坦德道:“埃斯顿,你就不能帮助库柏补上这个漏洞吗?”
    埃斯顿白了斯坦德一眼,回敬道:“我当然可以,不过,我在想,你斯坦德还能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呢?”
    眼看着那二人又要抬杠,库柏连忙劝止,道:“干掉一个银行经理我还用不着别人帮忙,埃斯顿,斯坦德,拜托你们二位都能冷静下来,不要再盯着对方,你们要明白,我们三人此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能出现内部矛盾,必须要精诚团结,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斯坦德道:“我当然知道团结的重要性,好吧,库柏,我接受你的批评。埃斯顿,我不想再跟你争辩什么,让我们都冷静下来,去想一想,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案,比如,我们立刻将款项支取出来,做好随时可以消失的准备。”
    埃斯顿道:“刚才库柏分析说会有两种可能,如果是前者,那么我敢断定我们的账户还是安全的,将款项取出来倒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但若是后者,恐怕就不那么乐观了,缉毒署的人,很有可能在城市银行中等着我们了。”
    斯坦德道:“那如果我们不在金山的城市银行支取,而去到了洛杉矶的城市银行,能不能将这笔钱支取出来呢?”
    库柏道:“理论上当然可以,但是,我们三人只要有一人离开了金山,而那个账户中的钱又被支取出去,那么,也就等于将剩下的二人交代给了联邦缉毒署,斯坦德,你认为该由谁前往洛杉矶呢?”
    斯坦德耸了下肩,道:“那不如我们三个一同出发,等取到了钱,再也不会到金山就是了。”
    库柏道:“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我想,我们三人应该已经被联邦缉毒署所监视上了,我们三人一同出发,也就等于向他们做出了招供,那么,联邦缉毒署便可以提请要求,让美利坚城市银行冻结了伊丽莲卡的账户,他们的手续流程只需要一天的时间,而我们,则需要一天一夜才能赶到洛杉矶,而且,异地取款,需要事先申请,我们根本快不过联邦缉毒署。”
    斯坦德满面愁云道:“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
    库柏长叹一声,道:“除了死扛到底之外,我想不出其他什么办法。斯坦德,你没有必要如此悲观,即便联邦缉毒署介入了此案,他们掌握不了真凭实据,也是拿咱们没有丝毫办法。”库柏说着,指了指肩上的军衔,冷笑道:“没有人敢诬告神圣的联邦军队的军人!”
    埃斯顿跟道:“没错,只要我们能够坚持到法庭开审,并判处了安良堂汤姆的罪行,那么,任何与安良堂有牵连的申诉,都将被束之高阁。没有谁会愿意跟制造暴乱的罪名牵扯到一起,包括联邦缉毒署。”
    库柏道:“说得好!埃斯顿。我在想,安良堂的残渣余孽之所以能够请得动联邦缉毒署,恐怕跟当前的竞选有关联。我调查过,安良堂的总堂主是一名很优秀的律师,为许多政要提供过法律服务,而他,更倾向于驴党的人物。而我们都知道,驴党的候选人亚当布雷森已经明确的对安良堂这件案子做出了表态,所以,我推断正是依靠亚当布雷森的关系,安良堂的人才能够动用了联邦缉毒署来对付我们。”
    埃斯顿登时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出来,道:“那我就全明白了!怪不得他们两位候选人回来到金山一较高下,原来是盯上了这个案子,即便他们手中掌握了鲍尔默父子,他们也绝无可能在法庭上为安良堂的汤姆翻了案,我有这个把握。”
    斯坦德却哭丧着脸,道:“不,埃斯顿,如果鲍尔默拿出了我同他联络的电报,那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埃斯顿的笑容突然僵住了,而库柏也是登时愣住。
    在他们跟鲍尔默的交易过程中,货物是经过第三方转手的,因而,很难追查到他们的头上来,虽然从理论上,这绝对是一条线索,但若是想拿到真凭实据的话,没有个半月二十天,绝难完成,而那时,安良堂制造暴乱一案,早已经审理完毕,正像埃斯顿所说,只要定下了安良堂的罪名,那么,没有任何人或是任何权力机构再愿意同金山安良堂发生任何牵连。从货款上更难抓住他们的把柄,双方用的全都是假名开办的账户,唯一的破绽便是库柏曾经支取过九万美元,但是,干掉了那名办理该笔业务的银行经理,这个破绽也就算是补上了。
    可是,埃斯顿再跟鲍尔默联络的过程中,发出的每一封电报可都是一份铁证,随便拿到一份,往法庭上一甩,那分分钟便可以逆转了整个局面。
    库柏面色凝重,转身出了包房,不一会,便取来了一份地图,摊开在了桌面上。
    “埃斯顿,联邦缉毒署的探员说他们是在什么位置上弄丢的那两名鸦片商呢?”库柏弯下了腰来,凝视着地图,手指沿着那道铁路线缓缓滑动。
    埃斯顿靠了过来,指在了从金山向东的第三和第四个火车站之间,道:“应该是在这儿。”
    斯坦德也来到了地图前,手托着下巴,沉思道:“还有五天的时间才会开庭,他们会将鲍尔默藏在何处呢?是向西进入金山,还是向东远离金山呢?”
    听到了斯坦德的话音,埃斯顿真想狠狠地给他一拳。
    库柏却忽然直起了腰来,并将地图掀到了一旁,笑道:“无需紧张,先生们,如果他们真的拿到了斯坦德发给鲍尔默的电报,又怎么会出此下策来诡诈我们呢?他们一定会把鲍尔默连同那些往来电报藏得深深的,一点风声也不会透露出来,只等着开庭的那一天再拿出来给予我们致命一击!”
    库柏的判断完全合理且无比正确。
    若是能拿到斯坦德和鲍尔默的那些电报往来的话,那么,阿诺德和罗猎又何苦多此一举呢?事实上,也并非是阿诺德没有想到去搜寻这些证据,而是他在同那些鸦片商较量的过程中早就有了经验,知道在鲍尔默的住宅中绝无可能搜得到证据。
    阿诺德相信罗猎以帮派手段能够逼迫鲍尔默父子认罪,但阿诺德并不相信罗猎能得到证据。他之所以会同意罗猎的方案,只是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一招数下那三人或许会因为慌乱而做出错事。而拘捕鲍尔默的行动,只要罗猎能够逼迫他们认了罪,那么也就不存在什么后遗症。
    换句话说,阿诺德已经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尽可能地为亚当布雷森提供了帮助,至于结果如何,他也只能说是尽力了。
    在那三间草庐前,罗猎和鲍尔默的交锋明显占据了上风,在强烈的求生欲的支配下,鲍尔默几乎一直在央求着罗猎。
    “我可以认罪,我愿意交代所有的罪行,只求你不要杀了我!”鲍尔默唯唯诺诺胆战心惊地哀求着罗猎。
    罗猎正要向鲍尔默提出出庭作证的要求,一旁的康利却抗议道:“诺力,你是一个不讲江湖道义的小人,你杀了我们父子吧,只要你能担负得起对安良堂的江湖骂名,那你就动手吧,皱一下眉头,我都不算是个男人!”
    鲍尔默急忙向康利投去了埋怨怪罪的一眼。
    但已然来不及了。
    罗猎转向了康利,冷冷道:“我知道,汤姆向你做过承诺,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动你们父子一根手指。”
    康利冷笑回应道:“汤姆一言九鼎,只可惜,他有着你这么一个败类弟兄。”
    罗猎不怒反笑,向前两步,踱到了康利的面前,笑道:“对不起啊,忘了向你做自我介绍了,我叫罗猎,你可以叫我诺力,曾经是金山安良堂的弟兄,这句自我介绍,在刚上车的时候,我就对你的父亲说过了,只是很抱歉,你坐在另一辆车上,没听到我的自我介绍。但现在你听到了,也应该明白了,我诺力曾经是金山安良堂的弟兄,什么叫曾经?意思很明白,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所以,汤姆对你的承诺,对我来说,却不具备任何约束力。”
    康利怒道:“你卑鄙无耻,你在偷换概念。”
    罗猎耸肩笑道:“好吧,我承认你叱骂的很有道理,我可以改变主意,我不杀你们,也不要求你们做任何事情,我现在只需要通知斯坦德、库柏和埃斯顿他们,你说,你们父子二人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康利愣住了。
    罗猎拍了拍康利的脸颊,道:“他们是不会给你们留下任何机会的,对吗?”
    康利呆若木鸡。
    罗猎为康利摘去了飘落在肩头的一片枯叶,道:“所以,我奉劝你,还是冷静下来,让你的父亲和我好好谈谈,或许我们能够找到双方均能接受的办法呢。”
    鲍尔默连声道:“对,对,说得对,诺力,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得到双方都可接受的办法。”
    罗猎转过身来,指着草庐后的那两个大坑,道:“那两坑可是我带着弟兄们挖了一整夜才挖好的,我不想将它们浪费了,但是,这里面终究埋的是什么人,决定权却掌握在你手中,懂吗?鲍尔默先生。”
    鲍尔默连连点头,应道:“我懂,诺力,只要我能做得到,我全都答应你。”
    罗猎扬起了一侧嘴角,似笑非笑,道:“出庭,指证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
    鲍尔默只是稍稍犹豫,便应道:“我答应你,不过,我希望你能放过康利。”
    罗猎点了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还有一个要求,拿出足以证明他们三人有罪的证据。”
    鲍尔默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摇头道:“对不起,诺力,不是我不答应你的要求,而是我真的无法提供出有力的证据。”
    父亲的护犊之情感动到了康利。两百吨的鸦片走私,依照法律,在正常情况下至少也要被判处为永久监禁,即便法庭考虑到主动认罪和指证其他罪犯的立功行为而减轻判处,那也将会是二十年以上的监禁,康利不忍心看到父亲老死于监狱中,于是便抢道:“诺力,放过我父亲,让我来出庭作证,我可以提供库柏埃斯顿还有斯坦德的犯罪证据。”
    鲍尔默急了,挡在了罗猎的身前,怒吼道:“你答应过我要放过康利的,你不能食言,你不能轻信他的谎言!”转而在面向康利,老泪纵横痛哭道:“康利,做错事情的是我,该接受惩罚的也是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么做又让我怎么能苟活于世呢?”
    康利也跟着流下了两行热泪,道:“父亲,你年龄大了,经受不起牢狱之苦,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牢中而无能为力。但我还年轻,我能受得住,二十年后,我还可以重新生活。”
    罗猎看着那爷俩,心中也颇为感动,尤其是在洋人中,父子俩还能有着这样深厚的血缘亲情的,实属不多见。“好了,好了,你们都收起眼泪来吧,鲍尔默先生,康利,如果你们能拿出有力的证据,那么我会向你们二位做出郑重承诺,我以美利坚合众国所有安良堂堂口的声誉做保证,你们无论是谁出庭作证,我都不会让你们陷入牢狱之灾。”罗猎说着,从口袋中取出了和总堂主欧志明的一张照片,照片的背面还有总堂主欧志明的亲笔书写的勉励之词及签名。
    鲍尔默抹了把老泪,道:“诺力,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不知道你如何能保证康利免除判处。”
    罗猎长出了口气,道:“你们父子二人一口气吃下了两百吨的鸦片,这等罪状,放在任何一个法庭至少也是终身监禁的判罚,即便有立功表现,也低于不了二十年,所以,庭审之后,你们只能是隐姓埋名偷渡去别的国家。”
    鲍尔默摇头道:“既然不能免除判罚,那么,我们出庭作证后,又如何能够安全离去呢?”
    罗猎淡淡一笑,道:“你们其中一人可以回去准备,待出庭作证之后,我会在法庭上劫持法官,将你们安全送离金山。”
    鲍尔默父子愣住了。
    康利不解问道:“诺力,在法庭上劫持法官,那可是最重的罪责,是一定会被判处绞刑的哦!”
    罗猎淡然笑道:“我当然知道。”
    康利疑道:“你知道?你知道还这么做?”
    罗猎收起了笑容,严肃问道:“怎么,你不信?”
    康利道:“不是我不信,而是我想不懂你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罗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摇了摇头,道:“康利,你还是告诉我你能拿出怎样的证据吧。”
    康利脱掉了皮鞋,掰开了后跟,取出了一只微型照相机,并道:“我很喜欢阅读间谍特工一类的小说,经常会把自己想象成书中的主人翁,对书中描述的那些间谍工具更是感兴趣,这只微型照相机便是我收集来的其中一样,巧的是,上次来金山和库柏、埃斯顿以及斯坦德见面的时候,我把它带在了身边,而且,还把库柏的军官俱乐部拍了一个遍,并偷拍下了我跟他们三人见面的场景,更为巧合的是,我冲洗照片用的药水用完了,所以,这些胶卷便只能留在相机中了。”
    罗猎惊喜地接过了那只微型相机,捧在了手中,只敢看着,却不敢动手把玩。“但愿那些照片能够拍摄得清晰完整。”
    康利轻松道:“如果满分为一百分的话,我会对我的偷拍技术打九十九分,扣掉的一分,仅仅是因为我的相机并不是最先进的。”
    罗猎小心翼翼地将微型相机还给了康利,道:“康利,将胶卷冲洗成照片需要哪些设备呢?”
    康利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诺力,我必须给你泼盆冷水,在这儿,是冲洗不出清晰的照片的,我们需要进趟城,找一家照相馆。当然,这得建立在你相信我的基础上。”
    罗猎道:“我当然相信你,汤姆说,百善孝为先,他从你的一片孝心上看出你不是一个坏人,而我今天得到了同样的验证,康利,我是在担心现在的金山已经不再安全,恐怕大街小巷全都是警察,我们冒然进城的话,只怕会害了你。”
    康利道:“你为了救出汤姆,为了洗脱安良堂的罪名,同时又为了对我们父子的承诺,甘愿被判处绞刑,就凭这一点,我康利敬佩你,愿意和你一同冒险。”
    罗猎抿紧了嘴巴,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对老鲍尔默道:“现在你可以回纽约去做准备了,五天后将会开庭,康利将出庭作证,待庭审结束后,我会安排人将他送到迈阿密。你准备好了之后,便去迈阿密和康利会合,我会安排你们离开美利坚合众国。”
    已近午时,在草庐中,众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罗猎安排两名弟兄送走了鲍尔默。
    “我们也出发吧,康利,我们用不着冒险进入金山,从这儿向北走,差不多的路程便可以抵达萨克拉门托市。”罗猎说着,轻松地耸了下肩,开了个玩笑:“萨克拉门多虽然不大,但我想,做为加州的首府,在那儿应该能找得到理想的照相馆吧!”
    康利笑道:“当然,州长大人在参加竞选的时候,是需要照一张清晰度合乎要求的相片的。”
    在路上加了两次油,期间还在汽车旅馆吃了个晚餐,接近晚上九点钟的时候,罗猎驾驶着车辆,驶进了萨克拉门托市的市区。
    这也是罗猎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
    人生地不熟,只能像是一头苍蝇一般四处瞎撞。
    不过好在萨克拉门托市不大,总人口数还不到二十万,且只有一个市中心,因而,罗猎和康利还是相对容易地找到了一家照相馆。
    只是,那家照相馆早已经关灯打烊了。
    没有人会在晚上照相,所以,罗猎断定,即便再去找到第二家照相馆,也难逃关灯打烊的结果,于是,罗猎停好了车,跳下车来到了照相馆的门口,举起了拳头,重重地砸起了店门。
    “哐,哐,哐——”
    三声爆响之后,里面居然传出了人的问话声:“太晚了,要是照相的话,等明天吧!”。
    罗猎撒了个谎,应道:“不,老板,你误会了,我在你的店门口捡到了一只皮包,我想问问,是不是你丢的?”
    里面的人冷笑回应道:“抱歉,我没有什么皮包,赶快离开这儿,不然的话,我要报警了!”
    罗猎无奈一笑,抬起脚来,‘咣叽’一声,便将店门给踹开了。同时,从怀中掏出了枪来,冲进了店内,用枪逼住了店主的头:“对不起,我们不打算抢钱,只想借你的设备来冲洗一卷照片。”
    康利紧跟着进了店,并将店门关好了,扬起了手中的微型相机,问道:“你的暗房在哪里?”
    店主紧张地指了指楼上。
    罗猎做了个手势,阻止住康利,道:“你在下面看着他,我先上去看看。”说完,从怀中又掏出一把枪来,丢给了康利。
    楼上确实只有一间冲洗照片用的暗室,并无他人,罗猎确定安全之后,折回到了楼下,和康利做了交换。
    待康利上楼之后,罗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钞票,放在了店主的面前,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着急要将照片冲洗出来,这些钱,就当是用你的设备的报酬,还有踹怀了你的店门的赔偿,但你要保证,万一刚才我那一脚引来了警察,你要为我做出有力的解释,好么?”
    店主瞥了一眼那沓钞票,虽然都是一美元的面额,但总数却有十多张。十多美元,已经相当于他一周的收入了,岂有不答应之道理呢?
    不过,运气的是,罗猎的那一脚并没有招来警察,店中三人安然度过了河蟹的一个多小时。
    康利终于拿着照片回到了楼下,刚一露头,便激动嚷道:“诺力,你必须要称赞我,这些照片简直是太完美了!”
    照片虽然定了影,但仍旧有些湿漉漉,罗猎将这些照片摆到了桌面上,逐一欣赏。确实如康利所说,这些照片虽然都是偷拍,但无论是角度还是清晰度,都十分完美,尤其是康利和库柏、埃斯顿以及斯坦德三人的合影照,更是将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康利,我有些搞不懂哈,你说,你这些照片都是怎么拍出来的呢?从拍摄角度上看,那相机应该不在你的手中,难道会有人帮你拍下这些照片吗?”罗猎一边提出自己的疑问,一边用手向这些个照片扇着风,想让它们干得快一些。
    康利笑道:“这就是科学技术的魅力,诺力,我的这款间谍相机具有自动拍摄功能,喏,就是这儿。”康利拿着相机给罗猎演示道:“这儿有个旋钮,你将它拧紧了,它就可以连续拍摄五张照片。我说过,这并不是最先进的一款间谍相机,最先进的可以连续自动拍摄十张照片。”
    罗猎没学过机械原理,终究还是没能搞明白康利所说的自动拍照是如何实现的。不过现实已经摆在了面前,搞得懂也好,搞不懂也罢,库柏、埃斯顿及斯坦德的犯罪证据都已经掌握在了手中,那么,什么自动拍摄的原理也就不再重要。
    罗猎收好了那些个照片,又将那沓钞票塞到了店主手中,然后带着康利出了照相馆的门,上了车,扬长而去。
    “诺力,你真的打算劫持法官大人吗?”车子行驶在夜色之中,康利忍不住问道:“别误会,诺力,我并不是怀疑你,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这位朋友。”
    在前往萨克拉门多市的路上,康利和罗猎交谈了许多,从一开始的被动信任,到随后的主动信任,再到最后的被罗猎的决心所感动,康利已然将罗猎当做了意气相投的好朋友。反过来,罗猎对康利也颇有好感,毕竟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中,能有着康利这种孝心的人并不多见,随着交流的深入,罗猎发现这位康利虽然拳脚上的本事不怎样,枪上的功夫也很肤浅,但此人善于观察,心思缜密,却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心中自然生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罗猎认真回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既可以救得出滨哥,有不会违背他的诺言。康利,对不起啊,我之所以要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你们父子,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康利动情道:“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若不是我父亲固执己见,也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康利说着,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接道:“都是被利益蒙住了双眼,却看不到这利益的背后有着多么巨大的陷阱,人啊,一旦陷了进去,便是一个万丈深渊,再也没有自拔出来的机会,直到跌入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才会恍然醒悟,可是,那时候岂不是为时已晚了么?所以,诺力,你不必求得我的原谅,相反,我应该感谢你才对,是你挽救了我们父子,将我们父子从那万丈深渊的边缘上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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