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则,一副药就是天价,他哪里吃得起?
慕绾绾没反驳,她坐在床榻前的小凳子上:“爹,我给你切一切脉。”
久病的人总是两种心态。一种是什么大夫都信,为了活下去,什么离谱的药都敢吃;一种是什么大夫都不信,总觉得自己毫无活路,什么靠谱的药都不吃。
能不能好起来,等她治好了病不就足够说明一切了吗?
乔老三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将手伸了出来。慕绾绾搭脉片刻,便道:“昨天采来的药再给爹煎上,让爹喝一碗。”
“已经煎了。”乔明渊指了指小桌子。
慕绾绾站起身来,手搭上了胎记。她一边慢悠悠的走过去拿碗,一边凝神在实验室里捣鼓,取了两颗抗生素两颗消炎药在掌心,用肥大的身躯遮挡,将药丢在药碗里,用勺子碾碎了注入温热的药汁。西药融入中药里,什么都看不见,她才喂给乔老三:“爹,你要振作起来,大哥做账房已经很辛苦,你别让他太过担心你。”
她常年在医院跟病患打交道,知道怎样才能让一个病人听话。
这番话勾动了乔老三的心。
他眼中含着泪,想起亡妻和自己断掉腿后乔明渊过的日子,想起孩子小小年纪就被迫去做账房,日日辛苦不说,还常年遭人白眼,赚到的钱连口好的都吃不上,乔老三的脸上就涌出了愧疚心疼之色,他就着慕绾绾端的碗二话不说将药全喝了下去。
乔明渊面露感激。
他早就起来了,煎了药哄着乔老三喝已有半天,可这个固执的老人似乎一心求死,根本不配合,没想到慕绾绾只说了几句话,就完全扭转了乔老三的态度。
喝了药,乔老三躺了回去,他刚从鬼门关回来,虚弱得厉害,不多时就闭上眼睛呼吸均匀的睡了过去。
“绾绾,谢谢你。”乔明渊松了口气。
慕绾绾笑:“我们是一家人,大哥不要客气啦。”
“方才二叔提醒我,昨天是回门的日子,我昨天不在,按照规矩,今儿该带你回娘家。绾绾,一会儿吃过了早饭,我们就动身。”乔明渊开口。
慕绾绾是一百个不愿意去白家,但既然是规矩,她无话可说,只得点头:“好。”
之后,两人再没话说。
乔明渊坐到小桌子边,将昨天慕绾绾用来做实验的那本书拿了过来,开始翻看起来。那书是《幼学琼林》,不知道被翻看了多少遍,早已十分破旧,可见得乔明渊仍旧十分爱惜,哪里卷了皱了,都要小心的抚平。慕绾绾瞧着这一幕,心中微暖。到底是读过书的,对这些书本十分看重,若是换了她,这么破的书,早不知道放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此时无事,乔明渊看书,慕绾绾也一头扎进了她的实验室里。
乔老三的病好治,她自己的病却难。
慕绾绾凭着自己的记忆,开始在电脑上回忆起上辈子给爸爸研制解毒血清的资料。她是睁着眼睛在看乔老三,意识却在空间里忙碌着。
从外表看去,是一派小心看护的模样,期间乔明渊抬头看了她好几次,她都没发觉。
这一幕,自然让乔明渊对她越发的感激。
“吃早饭啦。”不知过了多久,乔明渊唤她。
慕绾绾的身体没进到实验室里,乔明渊一喊就听见了,她松开手,立即清醒过来。乔明渊带着她去了乔家院子的正厅,一家人已经齐齐整整的坐着,两人来得最晚,进门后就瞧见大房李氏阴阳怪气的在说话:“有些人就是金贵,吃个早饭还要人三请四请,当自己是城里的大少爷大少奶奶呢。”
“明渊,怎么来那么晚,是不是你爹犯病了?”白氏问。
乔明渊摇头:“我爹喝了药睡下了,之后就没犯病。”
白氏松了口气,乔老爷子蹙着的眉头松了些许,刚要说话,乔老大已在一旁问:“喝药,喝的什么药?娘,昨晚还是去请了大夫来的是不是?花了多少银钱?”
昨晚乔老三醒来后乔老大夫妻就回去了,并不知道慕绾绾会认药的事情。
一听这话,乔老大跟李氏交换了一个眼神,李氏就急着数落起白氏来:“娘,你糊涂啊,老三的病就是个烧钱的窟窿,根本填不满的。一副药最少也要三四百文吧,哪个郎中来不是一次要开个三副药,哎哟,这一两银子不是打水漂了?明鹤在镇上读书,昨儿还来信说,十月就要交束脩了,学馆新修了一座藏书楼,先生们商量下来,束脩要涨,让备十两银子……你将这钱挪用了,让明鹤怎么办?咱们家里能有出息的就他一个,以后全家人都还指着他过日子,要是被学馆退了学,哎哟,我也不活了!”
李氏连珠炮一般的开口,根本没给人插话的机会,白氏几次想开口解释,都被压了下去。
好不容易等李氏停下来,她又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
乔老大也是一脸为难的看着乔老爷子:“爹,总不能让明鹤退学吧?”
“上次束脩才涨,这次又要十两银子。”乔老爷子抽着旱烟,神色郁结:“实在不行,让明鹤换一家学馆吧。”
“那不行,修文学馆是清河镇最好的学馆。”乔老大立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