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画中绿眼睛少年对视的瞬间,让他有种全身汗毛倒立的感觉,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充满神性的震撼和肃穆。
“可以做到吗?”这位看起来很挑剔的客人再次确认。
学徒终于从压倒性的神圣感中回过神,稍作思考才敢点头:“先生放心,我们绝对是世界上手工艺最好的面具店。”
“…只是这样的成品价格相对有些高,”学徒给出了一个足以让普通人惊掉下巴的价格,“您看成吗?”
这位看起来不差钱的先生爽快的笑了:“没关系。”
“不过我有个条件,”这位先生说,“这幅画不能离开我身边,所以我必须全程看着你们完成。”
学徒愣了一下,毕竟从来没客人提过这种问题:“您稍等,我去问问我师父。”
客人耐心的点头:“好的,辛苦了。”
学徒撩开门帘走进店铺后的制作工坊,9号,也就是这位客人重新把画作仔仔细细包裹起来抱在怀里。
而后他看向货架上一副副可以以假乱真的人脸面具。
这家店铺并非普通的面具店,这里出售的面具足以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店铺也从事着灰色交易,如果给了足够的钱定制服务,他们还会为客人挑选雇佣合适的身份扮演者,戴上人脸面具满足客人的需求。
当然,9号显然不在这些需要满足的客人范围内,他绝对不能容忍别人扮演迟南,在他看来,任何形式的扮演都是渎神。
五分钟后,学徒从制作间走了出来:“先生,是这样,如果您需要全程监制的话,必须每天在固定时间带着画过来,而且…价钱在之前我跟您说的那个数目上还得往上加。”
“没问题。”谈到价格,9号总是很爽快。
和店家说好后,每天下午9号就带着这幅画过来,面具店的手工艺人照着画中流泪少年的五官模样,制作与脸贴合的面具。
人脸面具是极精巧复杂的活儿,需要漫长的工期反复打磨。
好在9号拥有足够的金钱和耐心。
“先生,画中的男孩子是您儿子吗?”
在漫长的制作过程中,学徒为了打发时间突然闲聊说。
9号看着静止在画中的迟南,笑问:“我看起来这么老吗?”
“啊,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把天聊死的学徒不敢得罪有钱的客人,慌里慌张解释说,“先生您知道,很多人的孩子在战争中牺牲了,他们的父母会让我们这些手艺人做面具,再找合适的面具模特提供需要的服务,包括每天定时到家里照顾客人,还原一家三口还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时光。”
“虽然这些都是花钱买来的服务,但确实给客人提供了精神上的安慰不是吗?”学徒说。
9号依旧斯文的笑着:“算起来,画中人要比我年长许多。”
学徒低低的啊了声:“这是他年轻时的画像吗?真好看啊…”
9号:“可以这么理解,可准确的说,他永远这么年轻。”
9号说着,黑沉沉的眸子里闪着些微光亮。
学徒理所当然的把客人的话理解为一种夸张的赞美:“这位先生对您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9号点头:“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客人的话激起了好奇学徒的兴趣,他说:“可以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吗?面具在制作过程中倾注了感情的话,出来的作品会更鲜活生动,感情也会赋予面具灵魂。”
“他也是我的顾客,当时我还是流落街头的落魄画手,大概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雨水下个不停的午后,他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没带钱,我也刚好不需要他付钱,”9号笑了笑,“而且当时还傻兮兮的问他,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其实我当时应该收钱的,给他打个欠条,这样他为了还钱就会再来见我。”
9号耸了耸肩。
学徒说:“也说不准,说不定他就不要您画画了呢?这样您连创作这幅画的机会都没有了。”
9号笑:“或许吧。”
“我创作了这幅画,看着他把这幅画拿走,那天的雨和今晚一样大,”9号看了眼窗户上雾蒙蒙的水汽,若有所思的停顿片刻,继续说,“之后我们一直没能再见面。”
学徒脸上露出难过的同情:“您去找过他吗?”
9号:“当然,他告诉我不会离开那座城市,所以我找遍了城市每一条街道,包括乱葬岗,都没找到他。”
“直到有一天,遇到一个从很远地方过来、古怪又危险的朋友,这位朋友似乎认识他,知道关于他的一切…”9号的视线被窗外模糊的雨雾吸引,“这位朋友也了解我的一切。”
“他告诉我,能找到画中少年的唯一办法,只有等待,无止无尽等下去,就和那段时间下个不停的雨水一样。”
9号从雨水中收回视线,望向学徒手里的刀片和模具:“后来我接受了朋友的提议,等了很久,直到十多年后,从黑市上再次将这幅画买回来。”
学徒被客人的故事深深吸引了,再次抬起眼:“黑市?发生了什么吗?”
“之前我们生活的那座城经历了一场灾难,大陆崩塌沉入海中,彻底消失在地图上和人们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