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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脸他见过无数次,在游遇临摹了满屋子的《哭泣的少年》里。
    身体的主人,是他自己。
    第121章 哭泣的少年(7)
    镜像里这张脸拥有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左右眼角下分别生了颗泪痣,别致又忧郁,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松松散散垂在肩膀上,睫毛和眼尾一片湿濡,脸上倦色未散,仿佛刚从噩梦中流着眼泪醒来。
    “请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迟南像和游遇「感官共享」时那样,试图通过意识连接把声音传达给对方。
    可是镜子中的人脸上无动于衷。
    “喂…”迟南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再次尝试着询问,“你没办法听到我的声音吗?”
    等不到答案的他不甘心继续问,“你是造梦神?或者…你是造梦主吗?”
    这些问题注定等不到对方的回答,迟南停下无用的提问。
    正在这时,身体主人的声音传来——
    “这块怀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这是谁的怀表?我见过它吗?为什么刚醒来的一瞬间会觉得很熟悉?”
    “刚才梦到了什么,醒来的时候明明还记得的,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了…”
    喋喋不休的话语从四面八方涌来,迟南从镜子里确认身体的主人并没有说话。
    那么这些声音…
    迟南怔住了,他能清晰听到身体主人正在想什么!
    对方的思考路径会转化成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可对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迟南说服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捋清当下混乱又荒诞的状况——
    他像个站在单向玻璃里的不速之客,正在无声无息观察着屋子主人的一举一动,甚至窃听他思考的声音。
    而且身体的主人,还是被他遗忘在许多年前的自己…
    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点?看这副打扮,‘自己’是传说中黎明塔里的造梦神?9号还活着吗?《哭泣的少年》已经诞生了吗?
    在第二层梦境和第三层梦境的连接处,系统将他传送回‘过去自己’的身体里,一定是想通过场景回溯提供重要线索。
    迟南尝试着和‘过去的自己’身体同调,等待遗忘已久的记忆在眼前重现。
    ……
    造梦神握着怀表,耳边汹涌的吵闹立刻暂停,他获得了久违又短暂的安静。
    眼泪也暂时止住了,他将怀表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
    这块莫名出现在他枕边的怀表,似乎拥有奇异的镇定力量。
    但他也清楚,所有的莫名都是有原因的,这块怀表此刻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其隐喻或用意。
    不仅仅是镇定,这块怀表给他的感觉也很独特。
    刚才在梦里似乎见过这个东西,很熟悉又很遥远的怀念,就好像怀念从没见过的未来一样。
    造梦神从床榻上坐起身,他站在窗边,看向高塔之外无尽的灰色雨幕。
    人类负面情绪给他带来的污染越发严重,雨水已经落了数千个日夜,不光是他自己,就连黎明塔下的雕塑都开始泪流不止。
    诅咒和厄运在潮湿的空气里肆意蔓延,他束手无策。
    造梦神从高塔俯瞰整座造梦城,曾经繁华的城池现在荒废了大半,大部分居民已经搬离这里。
    尽管他们清楚背井离乡只是心理安慰,诅咒和厄运已经刻入他们的骨血里,就和他们曾经许愿满足的欲望一样丰厚且长久,但他们仍试图从迁徙中找到些许救赎。
    如今,被诅咒笼罩的造梦城住着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从精神病院逃离的病人、正被追捕的犯人、骨子里疯癫的艺术家、以及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维护造梦神的自愿者,还有试图将一切都毁灭干净的巫师组织。
    造梦神从来不去管人类这些事,即使他们要把他毁灭。
    神并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对生的执着。
    他只是今天突然很想到黎明塔下走一走,虽然他并不能走太远。
    神不需要做选择,只需要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于是他换了身普通男孩会穿的衣服,把头发变得短一些,撑了把红色的伞,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少爷那样从黎明塔最隐秘的出口来到雨中,沿着潮湿的石子路走向混杂了无数艺术家和疯子的荆棘区。
    他的打扮与周围颓败的景象格格不入。
    神化身的少年很快成为所有视线的焦点,他们用一种审视、怀疑、又带了点不礼貌和侵略性的目光打量少年,没人想到如今的造梦城还居住着这样矜贵的小少爷。
    可造梦神完全无视了他们的蠢蠢欲动,在密雨中神色平静的向前走。
    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没人愿意移开视线,却也没人敢靠近一步。
    “哥哥,需要画肖像吗?”
    另一个少年的声音从街角的位置传来,雨水突然更密了,晦暗的天光似乎被水光浸得明亮了些。
    造梦神回过头,与一个高挑落拓的少年对上视线,对方笑得有些晃眼。
    一瞬间,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藏在造梦神意识里的迟南有种心跳加重的错觉,他不确定是他的心跳,还是身体主人的心跳。
    他只是意识到,此时此刻他似乎经历过。
    而这个背着画板的少年,正是长大后的9号。
    “可我出门没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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