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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干嘛!”他鼓起了腮帮:“手绢儿还你了,我要回家了!”
    “陪我玩儿!”傅润生蛮不讲理道。
    挺好的一个大清早,郁青先是莫名挨了一脚,现在又想走走不脱,好脾气终于告罄。他生气道:“不陪!”
    “不陪不行!”
    “就不!”他终于把手抽了出来:“你老这样,我再也不和你玩儿了!”说完,郁青一溜烟儿跑了。
    等到跑出门,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他回头一望,见傅润生维持着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两肩抖动着,好像是在笑。
    郁青可太生气了,他不明白傅润生怎么能笑得出来。于是他又一瘸一拐地跑回去,气冲冲道:“喂!”
    傅润生没抬头。
    郁青弯腰瞧他,发现他根本就没笑,只是牙关咬得紧紧的,脸上全湿了。
    傅润生在哭。
    郁青立刻就愧疚了。他蹲了下来,向上看着傅润生:“你怎么啦?”
    傅润生没说话。
    郁青挠了挠头,还是拉住了他的手:“我们要去江边儿放风筝,你也一块儿来吧。”
    第5章
    傅润生就这样成了郁青的小伙伴,而且很快有了个外号:二毛。他对这个外号十分不满,但起外号的豆豆同学压根儿听不见他的抗议声。
    二胖和麻杆儿对傅润生的出现感到震惊,不过小孩子的友谊没那么复杂——能玩儿到一起,就算是朋友了。
    傅润生在整个过程里非常听从指挥,人家说什么是什么,不争不抢,不哭不闹,堪称模范玩伴了。所以二胖很快就接纳了他。麻杆儿对此持保留意见,认为傅润生有点儿不对劲儿。可要说哪儿不对劲儿,他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反正,我觉得他不正常。最后麻杆儿总结道。
    我觉得你还不正常嘞,二胖不高兴道,你为什么非往树边儿跑,我风筝都刮破了。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麻杆儿说那是因为二胖的风筝太大太沉了,是风筝自己把他拽过去的。二胖说我们要帮你可你非要自己放,能怪谁呢。于是两个人吵了起来,说出了诸如“再和你一起玩儿我是小狗”这样的话,一副马上要绝交的架势。
    郁青挠挠耳朵,打了个呵欠,知道明天起来,他们俩就会把这件事忘了。
    江风不轻不重地吹,风里有一阵阵丁香花的味道。午间的阳光暖洋洋的,穿过还不甚繁茂的树叶,碎金一样摇晃在大地上。
    傅润生在长椅上已经睡着了。跑了大半天,他的脸色也没见红起来。郁青把他的眼镜偷偷摘下来,自己戴上了。可只戴了一下,就头晕得不行,而且什么都看不清,于是赶紧手忙脚乱地取下来,悄悄又给傅润生戴回去了。
    傅润生睁开了眼睛。郁青赶紧把脸扭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真没意思。”郁青听到傅润生恹恹道。
    “那下回我们玩儿别的嘛。”郁青的腿在长椅边上摇来晃去:“你想玩儿什么呀?”
    傅润生看着头顶的树叶,低声道:“都不想玩儿。”
    郁青不解道:“为什么啊?”
    傅润生有气无力道:“你怎么有那么多为什么?”
    郁青没回答。他揉揉鼻子,闻了闻风里的花香,发起呆来:“好舒服啊。”
    一片树叶落在了傅润生鼻尖上,他想把它吹开,结过树叶飘到了郁青手边。郁青把它拿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咦,这片叶子是黄的诶,现在不是春天么?”
    傅润生不说话。郁青伸手摇晃他:“你快看你快看!”
    傅润生把脑袋转向一边:“我不看。”
    “你看嘛!”
    傅润生深吸一口气,想要坐起来,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从长椅上掉下去了。郁青来拉他,他徒劳地挣扎了几下,脸磕在了郁青的脑瓜顶。
    郁青捂住脑袋,瘪了瘪嘴。
    傅润生古怪地摸了摸自己的嘴,突然道:“你用什么牌子的洗发香波?”
    郁青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愣愣道:“啊?”
    “问你呢。”
    郁青诚实道:“不知道,我一个礼拜没洗头了。”
    傅润生的表情像是突然被噎住了。他拼命擦了擦嘴,生气道:“你怎么可以不洗头!”
    郁青满脸无所谓:“晚上大哥回来,我就和他去澡堂啦。”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同情道:“我妈说,头发洗多了不好。你看你头发那么黄,肯定是因为老洗头,把头发都洗黄了。”
    傅润生不信道:“才没有这种事!”
    “怎么没有。”郁青一本正经:“家里的白床单,白衬衣,洗多了不是都会发黄么?”
    傅润生将信将疑。
    郁青还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不远处二胖大声的嘱咐:“那你这回得还我!”
    他俩循声望过去,郁青看到了细眼儿和扁头那一帮人。
    那伙孩子是一条街外轴承厂大院儿的,比郁青他们大,领头的细眼儿生着两只细细的三角眼,都已经上高中了。
    丁香院儿号称大院儿,其实住的人家也就那么二十多户。似郁青他们这样能天天在街上玩儿的小孩子一共也没几个。那年头父母们忙着谋生计,孩子大都是放养,社会风气也比后来粗野得多。大小孩子在街上欺负人或者被欺负是寻常事,打群架和各种火拼更是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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