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淳艾的叙述言简意赅,寥寥几句,就让陆晏清明白,他以为的巧合和阴差阳错,都是她计划好的。
难怪赵培华跟陈玉的关系隐藏得那么深,他的人却在两个小时内就查出了其中关联,原来早有人将这一切拉到了太阳底下。
真是能耐了,连别人家舆情系统都能算计进去,精妙到连他都以为是巧合。
一般女孩子家里出现这样的事,怕是早就气昏了头,哪里还能如此沉着冷静地处理这一切,陆晏清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他自以为十分了解“妹妹”。
“我并不是真的21岁,你该知道。而且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知道我的家庭不稳定,16岁时就做好了一切准备。所以……”
陆晏清:“所以什么?”
“所以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你回去好好料理你的家事,忙你的工作,不用担心我,不用管我。”
“不,不对,你这样不对。”陆晏清上前捧着她的脸,用额头抵着她的。
逻辑不对,语气不对,态度不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对,他们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理由都只是搪塞,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告诉他,她要把他排除在她的生活之外!
陆晏清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和不安。
“宝贝,叫哥哥。”他低喃着,额头的汗水将对方沾湿。
“哥哥。”周淳艾很听话。
声音又甜又软,跟以前一样,陆晏清松了口气,但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又将人搂在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头:“是不是还在怪哥哥前段时间冷落了你?”
周淳艾的脑袋被摁在他的胸口,呼吸之间全是他的味道,这种味道现在也依然能给她安全感,但掺杂着欺骗的安全感她不需要,也不喜欢。
她同样不喜欢“冷落”这个词,就好像她被放在他心里的某个角落,可怜巴巴地等着他的垂爱。
在亲密的关系里,她一向不喜欢成为被选项。
“没有啊,怎么会怪你呢。”
“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那样对你,相信我好不好?”陆晏清固执地认为上次没有将人哄好,除了这个,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怀里的人瘦削单薄,仿佛再用力一点,便能将她生生捏碎。陆晏清心痛难当,追悔莫及,如果不是他自尊心作祟,一味躲着她,如果他能再早一点发现,早一点陪在她身边,她也不会这么辛苦。
他简直无法想象,这段时间她自己一个人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嗯,知道了。”
花时间去分辨真情和假意毫无意义,周淳艾有自己的处事法则。
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
这是她对人的最高礼遇。
·
头天晚上陆晏清问家里怎么样了,周淳艾一时没答上来,她已经许久没回过家。
所以在小区楼下看到拄着拐杖的周有胜的时候,她愣了一下,没再往前走。
西月城这个楼盘还比较新,住户不多,一到晚上就显得冷清,连个跳广场舞的都没有,以至于周有胜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父女俩隔着一段距离两两相望,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周有胜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周淳艾。
被妻子憎恶,被儿女厌弃,周有胜这段时间的日子不好过,很是消沉了一阵子。
他出院那天,女儿没来,在家休养的时候,女儿也没回来,公司变更股权登记、酒楼重新开张,她还是没回来。
周有胜唯恐亲闺女真的不原谅他,再也不尊重他、不心疼他、不爱他,刚好了一点,拐杖都还没扔,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在车上的时候他还在想,就算是他主动求和,也不能轻易示弱,至少要先将这不孝女训斥一顿,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才能讲和。
可是一见到周淳艾憔悴瘦削的小脸,他突然间又什么都不在乎了,去他娘的面子,他都心绞痛了,要面子顶屁用!
他走过去将瘦小的亲闺女搂住,开口就是:“爸爸错了。药药,爸爸对不起你。”
语带哽咽,情真意切。周淳艾狠不下心推开他,便僵着身子任他抱了一会儿,然后嫌他丢人,语气生硬地说:“先上去吧。”
回到家,有了明亮的灯光,周淳艾才知道周淳苋那句“老头真的是老头了”是什么意思。
一个月不见,周有胜两鬓竟然已经斑白。他才四十五岁,正值盛年,本来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谁知竟成这样了呢。
周淳艾忍不住鼻酸,不再看他,放下包去给他倒水。
周有胜没得到女儿允许,也不敢随便乱看,只坐在沙发上四处瞅了瞅。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格局,约莫八十余平,屋内软饰简洁素净中带一点点可爱。
“这房子……你拿嫁妆买的?”
周淳艾:“就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周淳艾站在饮水机旁边跟他对视了片刻,咬了咬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你等着。”她留下这句话,往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