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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觉得自己快要长大了。
    因为书上说过,长大的标志就是叛逆,叛逆的标志从顶撞开始。
    丁羡侧头看穿衣镜前的自己,不高,瘦小,乌黑的头发扎成马尾挂在后脑上,身材扁平,算不上漂亮,但还算顺眼。
    光洁的额头上多了一个包。
    莫名的,她觉得那个小犄角跟此时此刻的表qíng十分相配,如果再多一副獠牙就好了。
    想到这儿。
    她忍不住呲呲牙,虎牙锃亮,表qíng凶恶之极。
    门外一片混乱,丁羡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小小的身子像个虾卷似的缩成一团,被子外是一双骨碌碌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窗外盛绿飘零的树叶。
    弟弟还在客厅里大哭。
    断断续续传来的是母亲咬牙切齿的控诉,小白眼儿láng,考上三中就真的无法无天了,小祖宗别哭了,妈妈要去做饭了。
    大门传来响动,丁父下班回来,叶婉娴抱着儿子上前告状。
    丁父在这个家向来沉默寡言,更多的时候只会坐在一旁抽烟,就像现在,听完叶婉娴的诉讼,也只是从兜里掏出一支红双喜,默默递到唇边。
    叶婉娴气不过,推了他一把: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你女儿越来越难管了!
    丁父对这样jī飞狗跳的场景早已经司空见惯,心里一阵烦,按灭了烟头,你女儿你女儿,女儿不是你生的?整天抱着个儿子,宠都给你宠坏了。
    弟弟哭声愈烈,丁羡躲在被子里偷偷咬牙。
    叶婉娴像一颗忽然被点炸的气球,瞬间拔高了音量,你什么意思啊?!嫌我宠儿子了?当初是你们家bī着我生儿子,要不是为了你们家那点儿守旧的观念,我能憋着一股劲儿给你生儿子!现在反过来怪我了你!
    弟弟的哭声加上俩大人面红耳赤的争吵声。
    外面乱成了一锅粥。
    歪脖树影渐渐模糊,丁羡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忽然被困意席卷大脑,她早已习惯,这是家里的常态。
    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三年快点过,地狱般的十八岁早点结束吧。
    第二天,昨日的闹剧又成了过眼云烟。
    叶婉娴带着丁家姐弟俩去东巷尾的周家做客。
    临出门前,叶婉娴再三叮嘱,这位周叔叔是贵人,这次父亲的调职上,周叔叔出了不少力,在饭桌上要多说好听的话。
    说完,又看了眼丁羡,特别叮嘱,周叔叔有个儿子,周家的小少爷,也是今年考上的三中,我听说总分还没你高,平时可以多帮帮他,跟他打好关系。
    丁羡觉得,在母亲眼里。
    人类的划分并无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只有两种,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
    好。
    她表面上机械地应着,但她觉得自己步入了叛逆期,对于母亲的叮嘱,绝不付诸实践,或许还可以更叛逆点儿,反其道而行之。
    不过在看到那位小少爷的那瞬间,丁羡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想跟母亲达成统一战线。
    周叔叔在四十几那辈里算是一表人才的,戴着副金丝边眼睛,模样斯文有礼。周夫人是丁羡见过最美得中年少女,用少女这词一点儿都不违和,因为完全看不出年纪。
    叶婉娴发挥她谄媚的功力,把周夫人哄得前合后仰的,周夫人自然亲切地挽着她的手,客气地跟她说:正好今天家里来一帮小孩子,你们一起留下来吃饭吧。
    叶婉娴求之不得,故作惊讶地:那是不是太麻烦你们了?
    周夫人笑着罢手:麻烦什么呀,就多几双筷子的事儿,都是斯越三中的同学,正好让羡羡跟着熟悉一下。
    对对。说完,叶婉娴扯过丁羡,故作:羡羡,这就是我常跟你提的周阿姨。
    丁羡沉默地看着周夫人。
    她在想,如果这时候她接一句,其实我妈一次都没提过你。
    叶婉娴会是什么反应?
    但周夫人确实和蔼可亲,她决定暂时把自己的獠牙收起来,换上乖巧的笑容:周阿姨,您好,常听我妈提起您。
    叛逆期的标志之一:撒谎不眨眼。
    周夫人摸着她的脑袋:乖。
    保姆做好了饭,周夫人带着丁羡母子三人已经在餐桌上坐定了。
    一位带着小花礼帽的少女率先从楼梯上飞奔下来,看见丁羡的时候楞了下,笑一笑找了个位置坐下,周姨,这位姐姐是谁啊?
    周夫人道:这是你斯越哥哥的朋友,叫丁羡。
    少女脸圆圆,白白嫩嫩,很漂亮,坐在餐椅上隔着半张桌子冲她友好地伸出手,姐姐,你好,我叫宋宜瑾。
    她应该是丁羡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儿。
    比她以前学校里最好看的还要漂亮。
    她也伸出手,摆出自认为大方的笑容,微微一笑:你好,我叫丁羡。
    宋宜瑾收回手,夸赞她:你真瘦。
    丁羡回:你真漂亮。
    两个半大的小孩,在餐桌上学着成人世界的恭维,弄得周夫人和丁母啼笑皆非。
    可他们不知道。
    在丁羡和宋宜瑾自己的世界里,她们已经是大人了。
    周夫人笑着:行啦,俩小孩学什么大人说话。
    丁母附和:现在的小孩都早熟。
    尽管长辈那么说,宋宜瑾和丁羡却相视一笑,这就是成长的秘密。
    丁羡在书上看过一句话。
    大人们总拿她们当小孩,是因为,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老了。
    过了十分钟,人还没下来,周夫人急了:宜瑾,他们怎么还没下来?
    宋宜瑾:蒋沉哥他们还在玩游戏,我饿了就先下来,斯越哥还在睡,叫不醒,他怎么天天都困成狗
    说完就后悔了,一时嘴快,私底下打闹说话没遮没拦,忘了在长辈面前收敛,宋宜瑾又吐吐舌,有点不知所措。
    周夫人揉揉她的脑袋,嗔怪: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整天说脏话。
    正说着,楼上的客房门忽然被打开,响起几道说话声,宋宜瑾啊一声,蒋沉哥他们下来了。
    周夫人冲楼上喊:阿沉。
    几人说话声停了,穿过一道朗润地男声:在。
    周夫人:你去叫下斯越,这小子快睡死过去了,都等他吃饭呢,其他人洗洗手下来吃饭吧。
    好嘞。蒋沉刚赢了两把,愉快地很,您等着,我把他给您拖下来。
    紧接着,就听见楼上一阵砰砰砰 的拍门声以及蒋沉标准的男低音,还带着点儿播音腔:阿越!!!别睡了!!你妈喊你吃饭!!!
    蒋沉不依不饶。
    开门!!开门!!!
    不知道为什么,丁羡有点紧张,屏息听着楼上的声响。
    说实话,她对那位小少爷还挺好奇的。
    周氏夫妇这么逆天的基因究竟能生下什么逆天物种。
    楼上忽然静了三秒。
    先是一阵趿拉的拖鞋声由远及近,然后哐啷一声房门被人打开,紧接着,响起了一道极度bào躁并且不耐烦的声音:
    蒋沉,你找死是不是?!!
    在丁羡听来,莫名还带着一点儿没睡醒的慵懒和xing感。
    第二章 (修)
    蒋沉怕死了这位有起chuáng气的小少爷,丢下一句你妈喊你吃饭就拔腿往楼下跑,跟一阵风似的咻咻穿过客厅、厨房。
    哎,等等
    他忽然将目光一转,准确无误地落在丁羡身上,上下打量。
    丁羡坐在陈夫人边上,穿着件儿小白裙,五官小小的,双手规矩地摆在腿上,模样乖巧。
    只是,脑门上肿着的包有点滑稽。
    蒋沉怔住,心想这是打哪儿来的姑娘。
    身后周斯越一脸困倦地揉着眼下楼,拖鞋被他踩得趿拉响,双手松懈散怠地抄在裤兜里不疾不徐地往下走,行至最末几级台阶,他快速垫了几步,长腿踩到地面,又恢复不紧不慢走。越过蒋沉时,抽出一只手习惯xing地捋了下他的后脑勺,随意开口:傻了?
    他说话声音磁xing悦耳,是丁羡听过最好听的男声,然而字正腔圆里还带着一丝不正经。
    不像蒋沉那滑不溜丢的京腔。
    蒋沉刚要问他这人谁啊,结果那位少爷眼睛都没往丁羡那边斜一下,径直朝餐桌过去,在宋宜瑾边上拉了张椅子敞着腿坐下。
    蒋沉立马跟过去,在他身边坐定。
    丁羡原本低着头,听见这质感爆棚的声音顺势抬头望过去,然后就被一个顶着jī窝头的少年给惊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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