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要走咧?咋要走咧?娃娃们怎么办咧?”
当李老师指着新来的几个老师告诉他们有了接班的人时,他们的情绪才稍微平静点。
饶是如此,李老师还是会被学生家长们拉到一旁去,用着当地的方言说出自己的顾虑:“李老师,我看这些新老师,不像是会在这里长待的样子,孩子们会不会被教了一阵子就没了老师咧?”
李老师啼笑皆非:“怎么会,这些都是支教团队送过来的老师,都是提前培训过的,非常熟悉课本,有一个还是重点师范的学生呢!”
但是他们就是不信,七嘴八舌地对着这几个老师指指点点过后,李老师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儿。
来支教的几个老师,黛文婷一看就娇滴滴的吃不得苦,虽然暂时借了苏丽的衣服穿了,那种精致讲究的气质怎么也掩不住;
秦朗更不必说了,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吃好喝好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山村这么苦,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他们不觉得这种“富家子”能留多久。
苏丽性格活泼外向,做事却毛躁的很,填个表不是掉笔就是错字;
杜若对支教这种事没什么热情,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即使对着学生家长也是公事公办的表情。
江昭辉则是对每个靠近黛文婷的男家长都没好感,横眉怒眼的,让他们很害怕。
这么一想,李老师思忖着自己那么快被乡人接受,还要感谢实习期在船上晒黑的那几个月,以及父母生的一副沉默平庸的脸,想想也是辛酸。
在用尽全力安抚完了这些学生家长之后,那边苏丽却哭上了。
来申请“两免一补”的都是些穷苦或家庭不幸的人,整个学校几十个学生,却有四分之一都是离异家庭,还有虽然没有离异却被父母弃养,由爷爷奶奶抚养的,一年别说一千块,连八百块收入都没有。
苏丽完全不能理解一家人一年连八百块都没有怎么活,再加上还有学生家长是残疾的,苏丽登记着登记着,居然哭了起来。
李老师过去时,正有位身穿旧军装的中年男人在替孩子报名,那种旧军装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人穿过了,已经被洗得发白,但在这山里居然见到了。
他是来替今年上一年级的女儿交学杂费的,学校里书本费全免,杂费七十元需要达到补助条件的才能免,贴在桌上的补助条件表他看不懂,听苏丽读完后才点头,结结巴巴地说:
“孩子他妈走了,我肾有病,干不了重活,老大老二都没有读书了,小女儿想给她读书,认识点字,嫁到别人家去才不受欺负。”
这里重男轻女很严重,难得这男人对女儿有这样的爱护,苏丽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在申请表里写上“丧母,家庭经济困难”,登记了他和他家女儿的姓名,就要将一年级的课本给他递过去。
她刚转过身准备递书,书就被杜若按住了。
“你带了户口本吗?我们通知要申请免学杂费的要带户口本的。”
杜若指了指身边的复印机,“两免一补要有材料。”
那家长普通话不太好,杜若又放慢说了一遍才听清,摇摇头表示没有户口本。
“那我们等你拿户口本来再减免杂费,课本先发给你。”
杜若将课本递给他。
“手续办齐了才能来上课。”
那人又表示自己的户口本因为多年不用,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但杜若一意坚持没有户口本复印件不能确定他丧偶,也不能确认他的家庭情况是否属实。
苏丽在一旁看了,上来劝说:“杜若,差不多就行了吧,这里大部分都是条件不好的,年收入连八百都没有就够补助标准了,回头村里提供个证明不就行了吗?”
正如苏丽所言,这里大部分人都达到了补助标准,申请表更多像是走个过场,填完就发放课本、减免所有费用,做好报告手续。
有些没有带户口本来的,村里也提供了困难证明,这男人什么都没准备,明显是第一次来替孩子报名,不清楚手续。
那男人听了苏丽的话,用期望的眼神看向杜若,但这个人的申请表是杜若经办的而不是苏丽,所以她执意要手续齐全了才能减免。
到后来,苏丽也火了,掏了七十块钱往桌上一拍。
“不就是七十块钱吗?这七十块我出了,他的户口本或者证明来了,再把这钱给我!”
那男人没想到自己给孩子报个名惹了两个老师有了争执,又惶恐又感激地向苏丽道了谢,连声说回去就去开证明,捧着课本回去了。
秦朗几人都在另一边忙,这边苏丽将钱拍在桌子上才发现两人起了冲突,连忙上前来询问什么情况。
杜若看了看那七十块,将那钱夹在军装男的申请表上放到了一旁,接着去登记下一位。但不知道是不是她脸太冷,还是不通人情引起了别人的犹豫,在她这里登记的家长变少了不少,倒是苏丽那边涌过去不少人。
一直到报道结束,那个军装男也没送什么证明来。
这样的结果让苏丽面子上有些架不住,李老师见她和杜若气氛有些紧张,只好打着哈哈:“开证明也没那么容易,看他家应该住在远一点的地方,也许天晚了就没来,说不定开学了他的女儿就带着证明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