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生气,萧桐亦是理解的。毕竟萧家出事后,那些艺伎趁着当家入狱,联合起来去官府闹,以萧氏行草菅人命为由提出解除契约,到最后他们非但不用赔解约金,萧氏行还倒赔给他们,几乎把萧家洗劫一空。
那些出走的艺伎,大多数转头去了白氏牙行,萧家上下都怀疑他们去官府闹乃至那名艺伎死去是白氏耍的阴谋,却苦无证据。
方才那名伎人被揍得那么惨,竟也没想过去官府追究萧椅,而是一溜烟似的逃了,八成是做贼心虚。
“哎,大哥在官府里当差,就放心交给他调查吧!三姐喝口茶消消气,谈谈咱们和清湖的事!”
萧桐叉开话题,为萧椅斟了杯茶,悄悄冲她使了个眼色。
萧椅望着她狡黠的笑脸,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明明很不情愿,却又不得不配合她。
萧桐打开话题:“清湖,你就看在我三姐的份上,帮帮我们呗!”
萧椅努力压下怒火,抿着嘴挤出笑容,握着司清湖的手道:“师妹,四郎她想的法子确实不错,只要你跟我们合作,萧氏行就有出路了。”
司清湖来汴京不久后,在前当家的安排下拜在一名女剑客门下,学习防身之术,刚好师姐是萧椅。两人自幼认识,一同习武,关系也胜似亲姐妹。
这会看着萧椅拉下面子求她,司清湖脸色变得为难起来,最后的犹豫正在一分一毫地瓦解。
她在汴京艺伎圈子混迹多年,哪家教坊、哪家牙行是如何对待艺伎的,她看得一清二楚。青玉坊以前也喜欢与萧氏行合作,萧桐的爹是怎样一个人,大家都有口皆碑。说实话,她也不相信他会压榨艺伎、草贱人命。
若萧家当真是被白氏陷害的,那着实可怜!老当家枉死,牙行衰败,剩下个少当家也是病恹恹,今日不知明日命的药罐子。
想到这,她忍不住抬起眼眸瞄了眼萧桐,看着她较于平常要白皙的脸色,内心不由得生起一丝丝怜悯。
萧桐见司清湖还有犹豫,认真地道:“清湖,要是你还是担心,那我们定下两个月时间,若是两个月内你对萧氏行不满意了,随时可以走。”
有萧桐这句话,司清湖最后的担忧消失殆尽,终究是点头应承了。
她们当艺伎的,没有东家依靠是很容易吃亏的,多少艺伎为了让所有演出报酬落入自己钱袋子里而没有找东家签约,结果年年被拖欠演出费,三番四次抽身去讨债,白着脸进去,红着脸出来,还哪有心思排练演出?
司清湖自认干不了讨债的活,不如找个东家来得心安理得。既然她师姐出面请她帮忙,萧桐也给足了诚意,也不妨和萧氏行试试!
与司清湖分别后,萧椅随着萧桐去城隍庙接奶奶回家。
踏入家门前,萧椅忽然扯着萧桐,压着声音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萧桐露出贱兮兮的笑容,也压低声音:“三姐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帮三姐的。”
两人自街上重逢,在去茶肆的路上,萧桐故意拉着她落后两步,恳求她出面请司清湖和萧家合作,条件便是这笔功劳算在她头上。
萧椅与萧家其他几个孩子不同,性好自由,喜爱云游四方,从不黏家。半年前自汴京出发,一路往西走,到达西域。萧家出事后陈氏便传信让她回来,当她收到信,再赶回来,什么大风大浪都过去了。
家里出这么大的事却在外面游玩,她回来怕也只有挨罚的份了!
她本也不想做出卖师妹的事,奈何又需要这笔功劳,再三确定萧桐不会坑害司清湖后,才勉强答应了。
几人踏进家门,陈氏和萧梓迎了出来。眼见陈氏盯着萧椅,板起了脸,目露凶光,嘴唇嗫嚅,刚要破口大骂,萧桐便走上前,握着陈氏的手,兴高采烈地道:“婶儿,三姐她说服清湖和我们萧家合作了!”
陈氏虽瞧不起萧桐,但她们二房在萧氏行还是占着份额的,赚了钱她自然也高兴。听闻萧椅说服了司清湖,瞬间被好消息冲昏了头脑,早就忘了自己打好腹稿骂萧椅这回事,激动地抱着萧椅哭成个泪人,好一番母慈女孝的景象。
陈氏高兴,当晚大手一挥,在家里摆了丰富的家宴为萧椅接风洗尘!
第二日,司清湖和萧氏行合作的事在汴京坊间像炸开了锅似的,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桑家瓦子里,讲八卦的台下围了满满的一堆人,老先生坐于桌子前,满脸惋惜地道:“万万没想到,坊间多少教坊牙行都想得到的司清湖竟然与萧家签了契约!老朽在这瓦舍五十年,不知看过多少艺伎的盛衰。这司清湖呀,是在消耗自己的名声。试问高山之巅的雪莲花栽种于沼泽里,最后又如何不会沦为水草?”
老先生一拍木板子,“啪”的一声,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而响起。
听完老先生的点评,人人都觉得言之有理,纷纷为司清湖扼腕叹息。他们还想着等司清湖再唱出一曲超越《弦索西厢》的诸宫调,如今看来是没可能了,她只会跟着百年萧氏行慢慢凋零。
传到青玉坊的时候,柳清沐正在闺阁里上妆,涂着口脂的手不由得停下,掩着嘴忍俊不禁,“呵呵,她脑子没事吧,和萧四郎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