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那车就是这个林老师的。”
“哇不是吧——”齐嘉佳一下尖起分贝。
走廊上,扶栏杆聊天的同学,都冲这边瞧过来。
周菡萏急急挥手怨道:“你声音小点啊!”
“好,好,”齐嘉佳点头:“那他怎么跟你说的啊。”
周菡萏把攥成拳头的那手松开:“把纸条给我了,跟我说没事了。”
齐嘉佳瞄了眼她手心那团皱巴巴:“就这些?”
“嗯。”
“那林林不是很好吗?摆明不跟你计较。”
“我只是感觉……”周菡萏耷着眉尾,咬咬下唇:“特对不起他。”
她竖起两根食指比划长度:“我那下划得还挺长的,他刚来我们学校,体验就这么差。”
噗,齐嘉佳笑:“你会不会想太多啊,不过咱们林林开叉四吗?我的天诶,长这么帅还有钱,脾气还那么好,林林好完美啊,啧啧啧……”
重点在齐嘉佳那里完全偏移,周菡萏把纸团揣回口袋,面色愁苦得很,她心里根本撇不开这份愧疚感,只得闷闷不快绷着脚尖挪回教室。
——
下午倒数第二堂课还是数学,林老师准时来了班里。
就和学生混熟不过眨眼间,放下课本,桌椅被安排在讲台边上的班级老油条,已经亲切地称呼他老林,他也欣然应允。
周菡萏过意不去,胸口始终闷闷的,如坐针毡,不敢多看他,总觉得亏欠。倒是身边的齐嘉佳从始至终托着下巴,眼光半寸不离讲桌后边的人,一脸如痴如醉。
扫了眼齐嘉佳,周菡萏把课本翻了页,也抬起脸瞧过去。
平心而论,这个林老师是很好看,五官气质举手投足是叫人舒适的俊雅。
而且,在周菡萏的认知范畴里,与数理化挂钩的男人,应该都是那种沉迷学术不修边幅的,狂热又狂妄,像过去讲题时恨不能站到椅子上的老蒋。
但林老师没有,他嗓音清沉,语调不徐不疾,更像一个历史老师或者教文学的。
可这个人一定也不谦逊温吞,他有压抑不住的自信,从龙飞凤舞的板书可见一斑。
一本封皮漂亮的新书摆在眼前,怎么也会手痒地想要去翻一翻,周菡萏也不能幸免地沦陷到对新任数学老师的赏析之中,与其他同学无异。
正走着神,讲台上人突地用指背重叩黑板,咚咚两下,也使得接下来的话掷地有声:
“都看黑板,我脸上写了答案?”
说完他自己绷不住先笑了。
全班也跟着窃窃嬉笑起来。
回过神的周菡萏,感觉被抓了包,赧颜不已,她慢吞吞垂下头,咯嗒咯嗒摁了两下圆珠笔,又不知该往笔记上写什么。
齐嘉佳皱了皱鼻子,小声吐槽:“长得跟明星似的,总要给我们一点适应时间啊。”
周菡萏低下眼,重新惦记起早上那事和老师的反应,一股子歉疚始终郁结在那,萦绕不散,搞得她心神不宁,课也听不进。
——
晚上回到家,周菡萏悄悄把藏在抽屉某本书书壳里的诺基亚抽了出来,插上放学前在门口报刊亭买来的50元手机卡,顺利开机。
这是一只勉强有个彩屏的纯种老人机,只能上QQ聊短信打电话,也是齐嘉佳爷爷的历任手机,淘汰后被她讨来了支援每逢开学就回归原始人生活的苦逼同桌周菡萏,从此就一直留在她这了。
虽然没啥大用,但总比没有强。
周菡萏警惕地把它卡在书页间,登录QQ,在闺蜜列表里找到齐嘉佳,发了个“我周汉三又回来了”。
齐嘉佳回了俩憨笑表情,蠢呼呼的。
周菡萏也笑了:你在干嘛?
齐嘉佳:躺床上呢。
周菡萏小心翼翼,一指禅敲字:我心里老觉得过意不去。
齐嘉佳:林老师的事啊?
周菡萏:嗯,我想还是送他点什么表达一下歉意?
齐嘉佳:我看行。
周菡萏:送烟还是送酒?
齐嘉佳:你要去行贿还是见家长?
周菡萏:……我看我爸他们见领导都送这些。
齐嘉佳:你送点健康的不行吗?
周菡萏灵机一动:保健品?
齐嘉佳:我要晕死,林林看起来都没30岁。
周菡萏:……
齐嘉佳:你预算多少?
周菡萏扒扒手指,她个人小金库里就三百多块钱。
齐嘉佳:贵重物品真指望不上你了,要不送点水果?你也不用倾家荡产。
周菡萏想起回来路上有家灯火通明的水果超市:可以啊。
齐嘉佳:但你总不能直接拎去办公室去吧,那个画面想想就尴尬。
周菡萏:我想想啊。
周菡萏从包里翻出这学期课表,看了眼晚自习安排,明晚最后两节刚好是数学,琢磨了一下,她决定中午买好水果,先搁门口文具店,等下了晚自习在门口堵林老师,然后把水果给他,再好好跟他说声对不起。
把这个计划一五一十说清楚后,齐嘉佳表示同意,并且会全程协作力求圆满。
睡觉前,周菡萏拿出抽屉里一个精美的小曲奇盒子,打开来,把里面一沓整齐的零花钱取出,合计了一番,而后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