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得划一段船进去。”一边上山,她一边对丹炳说道。
“哇,”丹炳一直伸着脖子在看外面道路两旁的植物,闻言哈哈一笑道:“那不是跟我家一样,也在水上?”
阿盈说:“也可以这么说,在山顶的湖心岛上。”
花盒飘得很快,不一会儿便过了半山。
这会儿,丹炳后知后觉地又开始有些焦虑起来。
他望着阿盈:“你爸不会不喜欢我吧。”
阿盈看他一眼:“再一次,秋不是我父亲。至于喜不喜欢你——你最好不要跟他说刚才一样的话。”
“我知道,你说过,养父嘛,说是这么说,我知道喊秋叔。”丹炳抓抓脑袋,“什么话?”
“说我家跟你家一样,住水上这样的话。”阿盈道,“秋不喜欢海。”
“啊?不喜欢海??”丹炳慌了,“为什么啊,啊啊这个你之前没说过啊!”
“快到了。”阿盈道,“只是不喜欢海,没有不喜欢海族。秋很温柔的。”
丹炳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望着前方越来越开阔的视野,心里变得是越发的没底了。
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大片青绿的草坪,草坪间生长着粉白二色的高大花树,满地落花,风一吹簌簌飘落,像一场忽然而至的雨。花树与花树间的空隙里,能看见后面粼粼剔透的湖面。
阿盈把花盒在草坪间停下来。
这次回来,两人一人带了一个背包一个提箱。
丹炳自觉地背挎两包,左右手各提一个箱子。阿盈只拎着一个随身小包,走在前面带路。
一边走,她一边解释道:“这片湖,只能坐族里的船才能过去。”
说着,阿盈走到湖边,眉心微亮,一道金芒一蹿而出,朝着水面飞去了。
过了一会儿,远远地,能看到水面的尽头出现了一叶白色的小舟,朝着这边安静地驶来。
这片山顶湖之宽,说是湖,更像是一小片海。站在岸边看湖心的岛,只能隐约见到一抹青绿的点。
它又极清澈,通透见底,冰凉空灵。水面映着天空和云影,又透着湖底淡黄色的沙石、黄褐色的植物沉积、黛青淡绿的岩石……
它像是一片浮空在云天之间的天湖。
白色小舟从远到近,眨眼之间。
等它在岸边徐旋停稳,阿盈便轻轻跃上去,然后回身向丹炳伸出手:“箱子给我,上来吧。”
第41章
“叮……叮……叮……”
白舟缓缓而行, 在清澈见底的水面蜿蜒分割出长长的、透明的波纹。
微风习习,风中隐隐传来丝丝缕缕的清灵乐声。
“叮……叮……叮……”
那声音很细小却又萦绕不散,像寥寥的云雾, 像水珠从叶片滴落, 又像半夜忽然飘落的雪。
丹炳侧耳努力听了一阵, 问:“那是什么?”
阿盈坐在船头的木板上,闻言答道:“于归。”
“锡兰族的传统, 每有远行的族人回来, 就会唱这首歌。”阿盈面露微笑,侧身遥遥望向对岸:“是秋在唱。”
丹炳面色一紧:“……那他就在对岸啰?”
阿盈似笑非笑地:“可能不止他,至少溪、晨和月会在。”
丹炳深吸一口气,挺起背脊坐端正了。
小船不需划,却行驶得快极了。
越近岸,丹炳的整个人就变得越僵硬。阿盈隐约能听见他在低声的叨叨念念:“你行的…你可以的……”
也是难为他了, 生平第一次到一个陆栖种族里做客,就是见女朋友她家长们。
近了, 岛屿的轮廓清晰可见了。绿蓉蓉的草地、参天的巨树、人高的阔叶花株, 以及一群身穿月白长袍、手持各式乐器的人, 或坐或倚在岸边一株半藤半树的高大植株上。
那植株通体碧绿, 不生花叶, 半边根系延伸入水底, 细长匀称的根茎呈扇形铺展,透过清澈的湖水清晰可见。
“那是一株上古锡兰的遗骸。”阿盈轻声道。
丹炳的注意力主要在看植株上的人,他小声道:“哪位是秋?”
来的都是男人, 丹炳还是头一次见到锡兰族的男性族人。与阿盈不同,男性锡兰族人刚好反过来,眼睛是清澈而淡的粉色,头发则是青绿色的,披散着长至腿部,远远看去像是一丛丛在月光下泛着淡银流光的细长草叶。
他们每一位都身形修长、面容俊雅、神情温和,身上的白袍精致顺滑,低眉细细地拨弄乐器、低吟浅唱。
丹炳头一次见到这种仙气飘飘的场景,眼睛都有点看直了。
“最上面那个。”阿盈道,起身从船头跳上岸。
丹炳赶紧捞起箱子背包跟上去。
两人上了岛,乐声便渐渐停止了。奏乐的族人们一个个轻盈地从树上跃落下来。
“秋,晨,溪,月,阿玲,阿依……”阿盈笑盈盈地迎上去,一个一个地念出他们的名字:“我回来了。”
秋不错眼地注视着自家离家半年未见的孩子,沉默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旁边的溪就要直接多了,直接上前来绕着阿盈转了一圈,转完笑嘻嘻地在她的头上抚一把:“不错,我们阿盈又长高了点!”
月和晨站在几步外,温和地望着她:“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