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猛地这么撞见了,自己还张口骂了侯爷,实在是吓得脚虚腿软,险些一头栽倒在那里。
她颤着手,勉强扶住那葡萄架。
眼前侯爷三十出头,金冠紫袍,挺拔英俊,通体透着一股冷漠贵气,一双眸子更是黑得摄人,让人畏惧,根本不敢正眼看。
“侯爷,侯爷……奴婢见过侯爷!”她哆嗦着就跪下去了。
“起来吧。”定远侯霍筠青眸光淡淡地扫过眼前小丫鬟,声音却是带着几分沉哑。
“奴婢不敢,奴婢刚才错了,奴婢不该说那些话,请侯爷恕罪!”香妩把头埋得很低,低到几乎能嗅到地上泥土味道,那是厚重中带着葡萄酸涩气息。
侯爷那性子并不是好惹,别说是一个定远侯府,就是整个定远城,有几个敢那么指着侯爷鼻子骂,就连自家小姐这个当女儿,见到侯爷还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自己刚才说话,十个脑袋都不够掉,香妩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霍筠青微微挑起略显锋利眉,好整以暇地望着地上跪着小丫鬟,抿起唇角透着戏谑:“哦,你做错了什么,说来听听。”
香妩跪在那里,在那酸涩葡萄气息中,那么低凉声音传入耳中,她只觉得脖子上方仿佛有一阵凉风吹过,整个人后背都凉飕飕。
她感到了死亡气息,甚至仿佛看到了自己坟头三尺高青草和飘扬着白幡。
她忍不住想哭,她还不由得吸了一下鼻子,抽噎了一下。
上方,负手而立霍筠青扬眉,看着这仿佛在哭鼻子小东西。
他说她什么了吗?
是她自己说要恕罪。
也是她自己跪下哭。
这个时候香妩使劲地抽噎了一把,之后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才拖着哭腔说:“侯爷,我错了,我不该冒犯侯爷,不该对侯爷无礼,不该那么说侯爷,更不该——”
想到这里,香妩心里苦,她胸口还在疼。
羞涩柔软地方也隐隐作疼,也许肿了。
她捂着那里,委屈巴巴地说:“不该撞上侯爷。”
好苦,当丫鬟好苦,明明是被撞得好疼好疼,还要向那个撞她人道歉,这是什么世道呀!
霍筠青低首凝着这小丫鬟。
小丫鬟穿着葱绿衣裙,那葱绿鲜嫩,衬着肌肤如雪,灵动一双眼儿含着泪光,好生可怜。
恰这个时候,风吹过,吹起那一串串剔透如碧玉绿葡萄,也吹起来小丫鬟半湿刘海,刘海黏在小脑门上,看着也带着一股子可怜巴巴味儿。
再是铁石心肠人,都觉得好像自己为难这位小丫鬟了。
“不是本侯撞上你吗?”他淡声这么问。
当然是,就是你撞上我!
然而香妩哪里敢,香妩忍辱含耻,打了一个哭嗝,咬牙说:“不是侯爷撞上奴婢,是奴婢撞上侯爷,奴婢千不该万不该撞疼了侯爷,又对侯爷无礼,奴婢合该从后院狗洞里拖出去喂野狗……”
霍筠青听这话,却是皱眉,狗洞?他们定远侯府有狗洞吗?
然而香妩说完后,正好偷偷地觑了一眼霍筠青,一看他眉眼沉下,平空一股煞气威压而下,顿时心惊肉跳,险些跪都跪不稳了。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呜呜呜,侯爷饶命!奴婢不该撞侯爷,撞疼了侯爷更是罪该万死?”香妩磕头如捣蒜。
这位侯爷可不是一般人,听说他在后院娶了八十三个侍妾,这八十三个侍妾最后都喂了野狗!
虽然她只是一个小丫鬟,但是万一他看她不顺眼去喂野狗呢?!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个沉而淡声音:“你是哪里撞了本侯,撞了本侯哪里,本侯怎么不知?”
香妩听到这话,默了一会,感受着前面隐隐传来肿痛,她羞了,也愤了,怒了。
侯爷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怎么可以这么问?
于是上方霍筠青便看到,那跪着小丫鬟,一张玉雪一般小脸透上了粉,那粉变成了粉红,粉红又变成了润红,一双含水眸子更是波光潋滟怒意横生,就连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他眸光转深,盯着她:“几岁了?”
愤愤地攥着小拳头,想冲过去揍一顿眼前人却根本没打量香妩正纠结着,就听到这句,下意识张开了嘴巴:“啊?”
霍筠青神色不动,平生第一次很有耐性地重复:“几岁了?”
香妩愣了下,红润小嘴微微张着,过了半响,才低下头,嗫喏地说:“我,到了今年夏天就满十六岁了。”
霍筠青收敛了神色,轻咳了声,却是道:“起来吧。”
说完,就在香妩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时候,眼前那紫色袍角飞扬间,侯爷已经转身。
一直到傻傻地目送着那紫色背影走出老远,香妩才拍拍身上土站起来,她扶着葡萄架,喃喃自语:“逃过一劫,我命可真好,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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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花园逃离时候,香妩整个人心神恍惚跌跌撞撞,她总是想起来刚才跪在侯爷面前,感受到那股霸气,好像人家喘口气就能把她碾死,从没有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就是一只蝼蚁,一切都随主子高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