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如果妙妙真的去当刑警了,家里或许还能拉着。偏偏谁也没想到她选了打拐办。
“老师,这事儿,我们也支持,”老苗家已经开过一次会,“只要是闺女想去的……”
这孩子小时候的遭遇,是捂不住也不能捂的。她自己选择了去打拐办,未尝不是一种治愈。
只是他当着老师的面,说不出口。
王秀琴的眼圈都红了,搂着闺女不放,妙妙在妈妈怀里蹭了两下,索性直接跟辅导员开口。
“老师,我小时候就是被家里卖了,后来又差点被拐走,”过去这么多年,她觉得那些事情说起来像别人家的事情一样,“您也知道,我国每年被拐卖的儿童妇女有几十万,但是找回来的连千分之一都不到。我是幸运的那个,被爷爷从刘老六家那个小黑屋里抱出来,我在家里吃得饱穿得暖要什么有什么……”
她顿了一下,用力眨了眨眼,把快要掉出来的泪珠眨回去。
“老师,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辅导员欲言又止。
“哪有那么容易?唉,你不知道这里面水多深、工作多困难啊……”
妙妙知道。
大一冬令营的时候,那位打拐办的民警讲过过程中的种种困难。
能够找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就已经很艰难了,找到之后想要营救出来就更困难。那些完整而且隐蔽的产业链,整个村子的名正言顺的袒护,甚至还有某些地方官方的配合和默许。
“你……”
辅导员说不下去了,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是说:“如果碰上什么问题,就给老师打电话,给学长学姐打电话,给同学打电话。”
他甚至把最近十年毕业生的通讯录给妙妙复制了一份,加上这些毕业生现在的去向。
“老师……”
“一定要打电话!”辅导员忍不住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却突然发现,其实这小姑娘个子也有一米七,拍了两下肩膀就能感觉到她衣服下面的肌肉结实有力。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小姑娘四年来下死力学格斗,长跑短跑拉练春夏秋冬从不间断。
刚入学的那只轻灵小鹿,现在已经练出了豹子一样的迅捷和凶猛。
“你不要觉得麻烦别人,这不是你的事情!这是咱们所有人的责任!”
“老师,我知道了。”
在工作中真的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妙妙才知道,学校老师们给她的支援,可不仅仅是这么一本通讯录。
她每次打电话过去,学长学姐都知道她就是那个全院第一却选择了打拐办的学妹。她第一次去办案,就有热心的学长学姐帮着张罗这张罗那。
“我自己住酒店就行了……”
办案预算只够住小旅馆,但是妙妙兜里可一直不缺钱,她也并不打算在这方面拘束自己,准备自己添点钱开一间好点的房间。毕竟,打拐可不是什么轻轻松松的活,她接到了消息说女孩子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个秀水镇,可是具体在哪个村就不知道了。
“得了吧!叫你住这你就住这!”学姐明明也是女孩子,硬是把妙妙的两大包行李都提起来,死活不让她插手,“我跟领导说了,明天开始,我陪你下村。你们领导咋琢磨的,就让你一个人来?”
“不用,还有一个同事家里有点事,后天才能过来,”妙妙有点不好意思了,下村打拐可不是什么好活儿,她到时候还得乔装打扮呢,“我先暗访摸底,没事儿。等找到人救人的时候再找地方配合就行。”
“你别说这个,赶紧把东西放下咱俩出去吃顿饭,”学姐是98级的,比妙妙大六年,“秀水镇这么多村子,你且得在这待上一阵子呢。而且这打拐一般都是一挖一串,指不定在这待多久呢。”
打拐办办案的确如此,负责的并不是本地的失踪妇女儿童,而是负责在本地有线索的被拐卖妇女儿童。所以基本上都是一个人负责一个地方的暗访排查。
妙妙点点头,学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放心,学姐学长都会帮你的,”她觉得这个说法不对,赶紧又改口,“……不对,是大家都会和你一起努力的。”
“不过,这两天下村去暗访可有点危险,”学姐蹙起眉头,“前几天咱这的山塌了半边,那可是泥石流啊……你万一碰见可怎么办?”
“没事吧,总有不靠山的村子,我先挑着没事的地方去看。”
把行李放好,妙妙跟着学姐一起下去吃饭。她下着楼,却总觉得有点心不在焉,似乎山塌了这件事,好像她曾经遇见过……
是小时候做的梦吗?她记得她似乎和大山……说过话?是个金色的梦吗?
似乎还有翻涌的地龙……
“妙妙?想什么呢?下楼梯呢别碰着!”
学姐家里有个妹妹,跟妙妙差不多大,看她有点心不在焉,站在楼梯下面等她让她慢点走:“累了吧?等会儿吃完东西别玩手机,早点休息,听见没有?”
“我知……”
一句话还没说完,妙妙脚底下一滑,头一下撞在旁边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