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报喜不报忧,尽量挑些好消息转达给博士。
其实孩子们在基辅的生活环境,是难以想象,难以形容的恶劣。
华国和苏维埃政府还处于交恶中,两国之间是没有外交关系的,华国的留学生去,就是去学习造航母的,所以基辅那边有些反对党一直盯着华国学生。
杰瑞是其中最小的一个,也是跟褚岩联络最多的一个,这三年,俩人经常打电话。从孩子刚刚去,一句俄语都不懂,到后来说话总带着叽哩呱啦的腔调,褚岩是看他一步步成长的。
刚去不适应环境,还要学习俄语,俄方的教授专家们对他们很是防备,一开始几乎不教授知识,孩子们需要软磨硬泡,攻克专家教授。
杰瑞在电话里跟褚岩形容过,自己是拿国际象棋,如何征服那帮专家教授的。
褚岩听了,也在电话里放声大笑。
水土不服,饮食也是问题,杰瑞不止一次的念叨,说他想念家里的饭菜。
而他因为个头矮,又瘦,褚岩听别人说,在和本地学生的争执中,甚至被人拎起来,往墙上扔,往草地里扔过。
然后褚岩打电话问杰瑞,问需不需要他联络基辅市政府方面的人,替他教训那些孩子们。
“不用呀,都是同学,现在他们欺负我,等?我把身体练好,就是我欺负他们了,褚叔叔,告诉我爸,我今年一下长了十厘米,我现在是一个俄国大汉了。”电话里,杰瑞语气轻快的说。
“你爸把你送到那么远的地方,你就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啊,我爸当时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口,每一个人生下来,都是一个最平凡的普通人,因为家世,背景不同,也许有些人天生会过的比别人好,但是,一个平凡的人,必须要有一颗,努力做非凡事的心,这一生,才能过的充实?,到闭眼的时候,才会了无遗憾,我是在学造航母啊,这是一件非凡的事情,我感谢我爸还来不及呢。”杰瑞依旧语气?轻快的,笑?着说。
那时候褚岩也是在笑的,既骄傲,又得意。
在他的周围,身边,所认识的人里,或者家庭背景好,或者平凡普通,大多数孩子都只是平凡的人,做着平凡,甚至平庸的事情,过着平庸的一生。
就比如陈超的儿子,宋正刚的儿子,以及他哥的儿子们,都是按部就班读完书,服几年兵役出来,转业做一份按部就班的工作。
学坏的也很多,比如他大哥家的两个儿子,说是做生意,其实偷鸡摸狗,无所不干。
就邓长城,在m国搞革命,不也走过弯路。
但杰瑞那孩子,看似单纯,又无比通透,勤奋,刻苦,认真。
十三岁离家,跟一帮比自己大五六岁的学生一起,在基辅吃了那么多的苦,没有怪过父母一句,没有怨过博士一声,甚至没有哪一天,走过一天的弯路,他是个从小到大,都优秀无比的孩子,纵观他成长的这十年,就是非凡的十六年。
可现在他突然失联了。
童子命。
在此刻,在褚岩的心里也滑过这三个字。
秀木易折,兰芳易萎,他真?怕那优秀的孩子要回不来。
博士有一颗强大的心,可以不后悔,但褚岩后悔。
特别后悔当初博士要送杰瑞出国时,自己怎么没拦着,没有劝一句。
他没有儿子,从满月那天,杰瑞从他手里抢那颗子弹的时候开始,那孩子他就是当成儿子看的。
要是邓东国真的回不来,他怕博士还能站得住,他自己要先倒在地上,嚎啕跌足,捶地大哭。
两个男人的心情,只能用悲噎二字来形容,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勇气?跟苏樱桃开口,说起这件事情。
所以,苏樱桃虽然觉得坐专机有点太夸张,但整体还是很愉快的。
一路上,还在兴致勃勃的计划着:“咱们是在乌鲁木奇住一宿再回秦州,还是当时折返?”
博士和褚岩对视了一眼,说:“目前还不确定。”
“我的头发不算乱吧,前两天新烫的,好像有点怪。”苏樱桃又说。
博士望着妻子,艰难的摇了摇头,柔声说:“不会,你在我们父子的眼里,永远是最漂亮的。”
“那倒是,儿不嫌母丑。也不知道杰瑞有没有给我带一个乌克兰姑娘来,我听说乌克兰的女孩子都长的特别漂亮,我倒挺想有个外国媳妇儿的。”兴致勃勃的,苏樱桃又说。
就在飞机场,寒风中,苏樱桃见齐司令,还有军区好些个人都在航站厅里站着,还回头问褚岩
:“这些领导怎么回事,在这儿等人,等?着迎接领导?”
“差不多吧。”褚岩含糊其辞,模棱两可的说。
其实现在已经过了预定降落时间5分钟了。
褚岩问了一下才知道,目前为止,还没有接到任何一个国际航班请求降落的信号。
也就是说,至少基浦的航班没有按照规定时间起飞。
那么,人找到了吗,机场也被冲击了吗,孩子们是活着,安全的,还是受伤了,或者已经……
现在是晚上十点钟,冬天的乌鲁木奇比秦州至少要冷十度,天色倒是很清亮,夜空呈一片青黛色,因为所有航班全部被暂停,这个大型国际机场,冷清的只能听见跑道上风刮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