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小外婆还要跟着一起回来,说是晚上井边不安全,怕我们几个小孩出事。
我劝她说,“我们都多大了啊,个个壮地比井口还胖,掉进去也要卡住的。”
老人笑得合不拢嘴,叫我们多打几个手电筒照着,“西瓜就在桶里,绳子拉上来就好了。”
“放心吧,丢不了。”
这个点天色已黑,山上又没有路灯,还好苏泽记路,感觉也没几步就到家了。
“原来这么近啊。”
苏泽一直对我出门不看路的毛病很有意见,逮着机会就教育我,“我就应该把你扔在这里。”
我死不要脸,“你舍得吗?”
手电筒里的光一直照着路,所以我也没太注意苏泽脸上的表情,他沉默了许久才出声,“你比我狠。”
我收回步子,苏泽也在我前面停下来。
他关掉了手电筒,我适应了一会才从黑暗中找到苏泽的轮廓,也仅仅只有一个轮廓。
“干嘛这么说?”我问他。
“你为什么要改我的志愿。”
苏泽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一件不关自己的事,却让人莫名觉得心酸,我想苏泽此时脸上的表情一定极其悲伤,只是被这夜色掩盖住了。
而我当时也十分惊讶,因为苏泽不可能预料到一年后我会改他的高考志愿。
所以我盯着苏泽略带疲惫的眼睛,真的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志愿。
放暑假前灭绝师太让我们把高考志愿贴在黑板上,意思就是让我们找准自己的目标好为之努力。我纠结了很久才决定自己依然要留在本地考S大,因为我觉得距离不能成为我和苏泽之间的阻碍。
苏泽看过我的志愿以后一句话也没说,所以我以为他认同我对异地恋的看法。但是没想到的是他也把自己的志愿改成了S大。当时我气得和他大吵了一架,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把他贴在后面的志愿改成了北大。
他说的大概是这件事。
我上前拉住苏泽,告诉他,“我不想成为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难道你努力奋斗了这么多年,会甘心留在这座小城市吗?”
“为了你我可以留下来。”
“你不可以!”我打断他,“苏泽,这不是你该走的路!”
苏泽自嘲般哂笑道,“什么是我该走的路?你凭什么决定我该走什么路?”
苏泽的话像一把利刃戳进我的胸口,十几年都过去了我却突然怀疑自己当年改了苏泽的志愿到底是对是错。脑子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质问我,我当年为什么要改苏泽的高考志愿?
许久许久,我才终于妥协道,“好,路你自己决定,但不要说是为了我。”
我赌气先回了屋,留苏泽一个人在外面。
秦江羽他们已经在地上把席子铺好,山里晚上凉又是水泥地,我让他们再盖条毯子,时强却说我活得就像个老年人。
晚上吃完饭时强就不想回家了,他还约了周舟明天一早去河里捞鱼。
“你外婆做的油炸小酥鱼可真香,明天我们捞完鱼再做。”
“那是鱼干要晒好几天的。”
“我们也不急着走,那就晒几天呗。”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非闹着要走。”
时强跟着秦江羽他们几个都笑了。
“班长呢?”
时强刚问完,苏泽就提着西瓜进来了。这瓜是自家田里种的,卖相虽然不太好,吃着倒也甜,关键是水分多,导致我们半夜醒来集体尿急。
本来吧先是小猪尿急,他不晓得厕所在哪就把睡在最里面的我也给叫醒了,连锁反映导致最后全醒了,于是大家排着队去猪圈旁边上厕所。
“朱家俊你在里面磨蹭什么呢,老子都要尿出来了。”周舟在后面哑着嗓子骂道。
小猪在队伍里委屈得不行,“什么啊,时强在里面。”
周舟眯着眼认了好一会,啐了一口,“卧槽,时强你是不是掉屎坑里了。”
“操,你们尿尿为什么还要来厕所尿,这山里又是土又是草的,路边直接尿吧。”
我们一听也对啊,在这山沟沟里还做什么文明人啊,直接各找各地尿去了。
苏泽在后面叫住我,让我别走太远,怕草里有蛇。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蚊子闹得,大家早上醒来精神都有点萎靡。小猪倒是起得早,我去水池边刷牙的时候他已经在那喂猪了,耳边传来的笑声和猪吃食的声音浑然天成。
小外婆天刚亮就来给我们做了早饭,这边农村人干的都是体力活,早上一般都是米饭或者面条这样的主食。知道我们吃不惯这些,所以熬了米粥。
路口的枣树是外婆栽的,虽然已经被村里的小孩打掉不少,但有些青的还挂在树上。
我和苏泽像对老夫老妻一样,没什么隔夜仇。于是我俩一个打枣一个接枣,配合倒也默契。
时强果然和周舟去河边摸鱼了,那鱼又小又灵活,用手哪能捉得住,我和苏泽过去的时候水桶里还是空空如也。
河边浣衣洗菜的小姑娘们怕是没见过这么多俊俏的小哥哥,脸上虽然害羞眼睛又忍不住朝我们这边偷看,被我撞见几次,又红着脸别过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也不知是不是在讨论我们这几个里面谁最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