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玄睁开了双眼,自己还是躺在熟悉的屋子里。
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令他情不自禁的感慨。
这里,是自己苏醒以来,道途的起点。
可惜的是,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但自己第一次苏醒过来,那个兴冲冲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小侍女,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苏玄从床前支撑起身体,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才看到,屋子外面,灵渊城苏家的人都在有条不紊的生活着,或练功或忙于事情,每个人都将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期间,苏玄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只是却已然叫不上来名字。
苏玄想走过去说几句话,却发现自己置身在太阳底下,却照不出来自己的影子。
“我究竟是已经死了,还是说……我仍旧处在梦中?”
“如果当真是一场梦,为何又会带给我如此真实的感受?”
苏玄看着那么多过往熟悉的脸孔从面前经过,却仿佛都看不到自己一般,越走越远,直至最后苏玄还是一人待在房间外,没有人经过、也没人看得见自己。
苏玄想了想,决定出去走走。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梦的终点,绝不仅仅只是灵渊城那么简单。
于是苏玄迈着平静的步子,缓缓离开了家门,又亲自去了一趟风陵川、剑阁、北海星宫。
离开了下位面,苏玄又去了神域、星域、最后的一站则是来到了上位面。
太渊魔界。
苏玄的脚步在这里停下来。
除了沐韵寒她们以外,苏玄明白自己始终还有一人没见,她一直都在这里等着自己。
“万一我真的已经死了,恐怕那份遗憾始终也没办法向怜星表达了。”
不论这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真实世界,苏玄还是放平了心态,踏入了太渊魔界的领土。
跟随着本能的意识前行,苏玄很快便寻找到了熟悉的议事堂,然后又从这里绕了一圈,抵达了某个院落外面。
苏玄本想抬手敲门,不过接着想起来现在谁也看不见自己,敲门并无意义。
他的身形一闪,随后便进入了院内。
目光仔细看向深处,果然看见了那个心心念念着的身影。
夜怜星。
她不再像当初那样随时随地穿着那身黑衣,此时换上衣裙的她,少了许多的界主威势,反而增添了些许人间烟火气。
苏玄岂能站得住,因此一步闪过,身形便落在了夜怜星对面。
可惜她也看不见自己。
苏玄便只好安静的坐在她的对面,面含微笑的看着她。
这些天,苏玄看着夜怜星修行、用膳、入睡、再到抱着一个玲珑可爱的女婴发呆相思,他很想伸出手来,轻轻触碰一下她的脸颊。
结果手才伸出去,却仿佛触摸到了空气,轻轻划了过去……最终什么也没有碰到。
夜怜星甚至毫无察觉,仍旧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婴,轻声道:“小家伙,等你再长大一点,娘亲就给你讲你爹的故事,你想不想听?”
苏玄仔细看去,赫然发觉夜怜星怀中的小丫头,眉眼间以及鼻子嘴巴,都有很大一部分与自己极其神似。
“这是……我的女儿?”苏玄呆呆的坐在对面,一时间犹如脑海中遭遇雷霆重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又听见夜怜星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娘亲一定会带你找到你爹的,不论他去了哪,即使是天涯海角,娘亲也一定把他给找回来。”
像是听懂了母亲的话,小丫头即使在睡梦中,也露出了一抹很好看的笑容。
这一笑,跟苏玄更像了。
苏玄无法做到不动容,他站起身来,轻轻蹲在夜怜星的旁边,哪怕触碰不到,却还是将自己的大手轻轻贴在小丫头的脸颊一侧。
越看越是喜欢,越看越舍不得。
“该离开了。”
仔细算一算,苏玄在太渊魔界驻留了接近半个月时间,这期间他一直在注视着夜怜星。
如今,随着轮回珠隐隐的触动,苏玄知晓,自己到了该离开的日子。
最后一眼,苏玄深深的看着夜怜星和自己的女儿,轻声道:“怜星,我不会将担子全部落到你的身上,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出现在你们面前,接你们……回家。”
话音刚落下来,苏玄的身影就已经从这里消失不见。
…………
本以为此行会放下心中的诸多执念,可是随着最后一程归来,苏玄却发现,自己的执念更深了。
夜怜星母女,还有始终未能见到的故人,都令苏玄在回归到灵渊城以后,一直心事重重。
每一天夜晚他都极难入睡,过往极其自律的修行跟冥想,如今完全被他丢到一边。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接近一周。
新的一日,苏玄打开窗子,正想像往常那样看一看外面景色。
结果刚打开窗,就看见了一个许多年未见的身影。
对方也在看着这边。
苏玄失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自己,可没有人能够看得见。
“苏玄。”
对方这一开口,却让苏玄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从这里苏醒开始,苏玄早已经习惯了无人看得到自己、自己谁也触碰不了的日子。
谁知转折就发生在现在。
对面的,一定是当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小侍女。
只是……她此刻的眼中,并没有当初的依恋跟敬畏,反而如同一汪平静的湖水般不起丝毫涟漪。
苏玄起了疑,问道:“你是?”
“不记得我了吗?”
对方微微一笑,转瞬过去,就站在了苏玄对面。
然后又在苏玄的身边坐下来,道:“这一次,你又是在逃避着什么?”
“我?逃避?我何时……”苏玄依旧迷惑。
这名与小雨长相一模一样的小丫头,此刻摇头道:“若不是为了逃避,你又怎会又一次逃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又缩在这里,当一个失败者?”
苏玄一怔:“你是说,这里是我的,内心世界?”
“对,也不完全对。”
小雨道:“虽说是你的内心世界,但毕竟也融合了你的造化之力,所以这里的一切……都跟外界无二,甚至这方世界的运转,也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规则。”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看着苏玄又道:“所以,若你真的不再愿意面对现实,也可以选择彻底沉堕于此,从此以后你便是这方世界的主宰。”
“除了这一点,你想见到的任何人、想做的任何事,都可以在这里实现。”
苏玄却不想跟她争论这个,而是问道:“我想知道一件事情。”
“当时我第一次醒来,那时的灵渊城、苏家、还有你,也是我内心世界的幻象吗?”
小雨笑道:“你猜啊。”
有些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苏玄却不怎么想接受这个现实,他深吸了一口气,最后问道:“那我前些天所看到的一切,也都是假的,并非真实存在?”
“也可以这么理解。”
苏玄身形一晃,差点没有稳住。
如果所有都是假的,没有一个是真实,那小狐狸、沐韵寒、夜怜星,还有宁菱儿她们,也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场幻象?
苏玄发现,如果小雨没有欺骗自己的话,那自己来到这里,的确是在逃避。
可他毕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苏玄,无论真实的外界发生任何事情,他也不会再选择逃避。
若还可以再遇到小狐狸,再和她们相遇,哪怕最终要一同赴死,苏玄也甘愿。
因此,苏玄注视着小雨,认真道:“我要离开了。”
“嗯?你想清楚了?”小雨微笑看着他,问道。
苏玄点了点头:“哪怕是残忍的真实,我也要面对,至少……在那里,她们看得见我,也能触碰到我,对么?”
见他如此,小雨悠悠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会把握住这次机会,哪怕……再次从头开始,我也要牢牢抓住我的命运,再也不会任由任何人来操纵。”
苏玄道:“这一世,我既已经拥有超脱之力,那就让我来,承担一切。”
“好,那就,如你所愿。”
一场风卷过,苏玄和小雨的身形一同消失在这方天地。
只剩下风雨飘摇的房间,和越来越渺小的灵渊城,直至化作乌黑的一个点,再也看不见。
……
滴答、滴答,像是水珠落下来的声音。
苏玄这次感觉到了真实的气息,他缓缓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