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城里的那一间小屋子，如精致洋娃娃般的小姑娘，再一次打开一扇窗，好奇的眼光随着外面那几个身影一直走向前方，直至消失在尽头。
她回头，就看见驼背老者擦完了桌子，这会儿又在用一块磨刀石，动作缓慢的磨着一柄剑。
小姑娘好似明白了什么，连忙开口：
“你先别着急呀，那个人又不一定是坏人，干嘛非要杀了他呀？”
老者磨剑的动作再次顿了一下，他接着摇头笑道：“好久没打磨过这把剑了，今天突然见到有意外客人，手痒了而已，你别多想。”
小姑娘才不信他这一套，从以前到现在，哪一次好端端的突然磨剑，不是为了杀人？
在她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天，也是有人意外闯入了这座城。
但那个人明显带着很强烈的目的性，刚入了城，就想要挑人下手。
那一天，是小姑娘第一次看见老者驼着背磨剑，磨完剑之后，又驼着背走出了屋子。
最多没超过啃一个饼的时间，老者便托这剑回来了。
伴随他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一地尚未处理干净的血……
自那以后，小姑娘每次看见老头儿说得好好的，突然开始磨剑，那大概率是他想要动手的前兆。
只要他磨完剑，就必须要见点血。
这次老者却说不打算杀人，不准备见血，难不成不见对方的，见自己的？
小姑娘越想越是感到纳闷，她想了想，还是起身从窗前跳下来，准备阻止老者：
“我是说认真的，副宗主这次都没那么着急，你干嘛要先出头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可别多管闲事……”
老者磨剑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将那把看起来有些快要生锈的剑横放在桌面，抬头笑着看向小姑娘，说道：“你听见了吧，他说他来自末渊。”
“我知道呀，可是那也不是你要杀他的理由呀，他又没在咱们城里伤人，也没有什么坏心思，这点我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老者摇了摇头，轻声道：“丫头，你知不知道，咱们为何一代代人永远只能屈居在这一座城里，任由人越死越少，直至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小姑娘托着裙摆，走到老者对面坐下来，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老者目光沉静似漆黑的夜，此刻却定定看着手边那把剑，接着缓缓说道：“我们这里，在万年以前，曾被人称为——擎天神宗。”
“本来我们的地位，应该要超过你看到那些书籍上面的几大圣庭。其实也不能说是超过，因为我们原先从来就没输过他们。”
“后来，因为发生了某些事情，导致这些圣庭后来居上，不顾一切后果的，对我们出了手。”
“再然后，我们元气大伤、甚至是一蹶不振，从那以后，我们的先辈就被赶到了这边。”
说到这，老者似乎缅怀起了自己年少时候，那个随时随地带着自己修行的师傅。
很快，他便从出神中回复过来，淡淡笑道：“那个时候，率先提出要对付我们的，便是末渊圣庭。”
小姑娘沉默了一阵，想了想才说道：“可那是以前的恩怨了吧，这都已经过去了万年，咱们跟现在的末渊圣庭，谁还认识谁呀。”
“那个人也根本不认识咱们，就是恰巧途经这里，想要疗伤，估计完事儿就会离开的吧。”
老者再度失笑：“你啊，就是总把人想得太简单了些，你这样，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给骗走的，小傻瓜。”
小姑娘轻哼了一声，笑嘻嘻说道：“我才不会轻易上当呢，谁能骗走我？不存在的好嘛！”
老者被她这几语三番一折腾，也当真失去了出手的心思。
而且这丫头说得也对，冤有头债有主，先人之间的恩怨，自己去找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报仇，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总算收敛起了思绪，然后默默起身，抱着剑重新回到了柜子前。
打开柜子，将有些锈迹的剑横放进去，老者叹息道：“经这一次，不知又要再过多少年，才能让它重见天日了，真不忍心就这样让你师祖的宝剑失去灵气。”
小姑娘却不是一个喜欢喊打喊杀的人，她仍喜滋滋的说道：“你刚刚还不是说，有可能咱们就快可以出去了吗，到那时候，你再带上这把剑，带着我，咱们一起闯荡江湖就是啦。”
老者回头看过去，笑道：“到那时，会有更适合的人出现，带上你离开的。”
“……”
小姑娘对这话却是不太能够理解了。
也是，以她现在这般年纪，还只想着天天开开心心，能够吃饱穿暖睡足，从未考虑过以后的日子该如何去过，又怎会想到那些事情……
于是老者自己也一笑而过，随后又从另一个柜子里取出来一个卦盘，捧着放在了桌面上。
小姑娘的兴致，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
老者有两大爱好，一个是“磨剑”，另一个就是摆弄他的卦盘。
前者小姑娘不是很喜欢，因为次次磨剑次次都要见血，她不喜欢看见人血，觉得很血腥，还有些生理不太适应。
后者，那就有趣多了。
虽说老者不为自己卜卦，但是他偶尔却可以算一算其他有趣的事情，小姑娘参与在里面，自己也觉得乐在其中。
等到老者将卦盘摆好，她立即凑了上来，好奇地问道：“这次要算什么？想算我们何时能够离开？”
“不，不是这个。”
老者瞧了她一眼，轻声说道：“这次是给你算的。”
“我？我有什么可算的呀？”小姑娘趴在对面，略显不解。
关于这一点，老者却没再作解释。
他安静的闭上双眼，接着深深呼吸——
再然后，小姑娘也不知道他在摆弄些什么，最多没超过三十息时间，似乎就有了结果。
她这时不敢高声惊扰老者，只能双手捧在唇前，小声问道：“是什么呀？”
这时，她才看到，老者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说不上是难看，也不像是什么好卦，总之看起来就是奇奇怪怪，让人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于是小姑娘没忍住，又问了一声：“算出来了吗？”
老者动了动口，第一遍的时候，居然没说出来。
再一次，等他静了静心之后，才看着对面似懂非懂的小姑娘，说出了这样的一句：
“咸：亨。利贞。取女吉。”
“初六，咸其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