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舒服越让人松懈的时候,越容易出问题,当陆寻音看到大批埋伏的刺客冲出来时,觉得父亲这话说得很对。
“敌国刺客来犯,保护圣驾!”侍卫长喊道。
刺客杀入人群,顿时人仰马翻,场面极度混乱,陆寻音想去找父亲,但他的马受了惊自顾不暇,他勒紧缰绳,捋了捋马脖子,将马儿安抚下来。
他心忧父亲安危,他知道皇上遇刺父亲必会救驾,他现在一定在最危险的地方!
忽然几只巨大的翎箭飞射而来,暗卫突至将他的头一压而下,他堪堪躲过,马腿却受了一箭!
马儿发疯似的乱踢,暗卫没揪住他,让他被马带着往山边跑去。
陆寻音被颠得头晕,他强行镇定下来,却见马正朝着敌人冲出的方向奔去!且马要是再不停蹄,他怕是不等敌人杀来就要摔下山了!
他只得使劲勒住缰绳,暗卫夺了马追在他后面,在据他不过一丈远时飞身而至,陆寻音暗舒口气,总算得救了。
暗卫一把将他从马上提下来,不料惯性使然他们二人依旧随着力道冲出山道!
陆寻音以为自己完了,不想暗卫在空中将他抛出去,他扑腾着险险抓住山壁上侧生的松树,也顾不得松针扎手,抓得死死的!
往下看暗卫,暗卫没了他这个负担也能抽手攀附在山壁上,此刻正在他脚下几丈处,但周围没有可以踩踏的地方,只能同他一样困在山壁上。
陆寻音呼出口气,心道虽是一波叁折,好歹还是苟且了,只等人来救,抬头一望,只见头顶十丈开外,敌人几支反着冷光的箭尖正指着他。
陆寻音在落下去摔死和被射成马蜂窝这两难间艰难抉择,却发现那几支翎箭给他选择的时间未免太长。
直到一个尖叫着的敌人从他身边坠落,打的松树晃了几晃,他抬首见到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子穿梭在敌人间。
陆寻音觉得她像只战斗力爆表的兔儿,一蹦一跳,灵巧得让人咋舌。
可这兔子不一般,她饮血吃肉。
那一小片敌人很快被她解决,她往下探看,与他对视一眼。
他看着她带着铁面具飞身下来,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被她救。
有种……那什么感觉?羞愤?无奈?他不想去细品。
银鳞飞身落在松树上,小小的一只却把松树压弯了腰,眼看要承受不住二人的重量,银鳞眼疾手快地逮住陆寻音的胳膊,提着他往上飞了一段。
陆寻音瞥见之前被她撂倒了的黑衣人突然撑起身来,快速挽弓对着他们射出一箭!
银鳞武艺极高,但也不是神人,这山壁陡峭,几乎踩不住脚,她又提着个比她大了不少的陆寻音,全凭轻功往上升,自然顾及不到其他。
这一切来的太快,陆寻音根本来不及提醒她,甚至来不及分析形势,那翎箭疾风劲雨般飞驰而来,他本能地偏头。
那翎箭擦贴着他的脸颊而过,劲风带出丝血迹,银鳞察觉到危险时,那翎箭已经离她胸口不过两寸,她只来得及微微侧身,被迫用肋骨去迎击。
箭头刺进身体,银鳞心想,这箭造得可真是精良。
箭头刺入皮肉被肋骨抵挡了些力道,准头歪了,斜插着刺入她身体里,大约一寸半,应该要不了她的命。
陆寻音见银鳞被那箭的力道往后带了小幅度,随后他二人开始急速下降。
心里突然恨起自己来,反正都是死,自己何必躲了呢?她身子那么瘦那么小,那支箭又那么长那么大,而他堂堂大男人,比之她魁梧了不知多少,靠着她施救,却还不敢为这个救他的人挡一箭。
下坠过程中,经过刚刚那棵松树,银鳞伸手去抓,却只扯断了些松枝,没能止住下落的趋势,银鳞突然有点后悔,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常告诫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她扭头看她贪的这个“色”,他闭着眼蹙眉,她想他是不是在后悔刚刚避开了那一箭,若是他受了那一箭,她带他飞上去,未必就没有救。
忽然陆寻音下落的势头一顿,银鳞瞧见攀在山壁上的一个黑衣人扯住了他,她本可以不松手,就那么拽着他,可是她居然鬼使神差地松开了。
她想,她不是个称职的杀手。
称职的杀手不会无端救人,称职的杀手更不会无端放弃活的机会。
陆寻音在自己被人提住的那一刻猛地睁眼,与坠落的银鳞有一瞬的四目相对。他瞧见她那双圆圆的杏眼眼睫微合,她松开了刚刚紧拽自己胳膊的手,她胸口插着一支骇人翎箭,染红了她半边衣衫。
仿佛时间凝滞,陆寻音眼睁睁看着她,宛如一只被折翅的小鸟,孤零零地坠落而下。
“不要!”陆寻音声嘶力竭地喊。
直到她消失在山间氤氲的云雾里,消失在他目所不能及的地方,陆寻音才缓过神来,她……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