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那瓦砾之后,唯独有两间屋子,孤零零地撑在废墟之中,显得颓败而荒凉。
神光指着那屋子,兴奋地道:“这两间就是师太念佛的地方,那后面倒塌的是我们的住处,还有那里,那里是我们的——”
她想说那里是我们的灶房,但是看了看,那里竟然是连废墟都没有了,只有些许的几块残坯,仿佛勉强算是昔日灶房的痕迹。
神光噎住了,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她抬起手来,抹了一把眼泪,告诉萧九峰:“九峰哥哥,我离开这里已经九年多了。”
那一年还没满十八岁,大家说是以后再也不会有尼姑了,也不会有人烧香了,要去下面配汉子,她也就跟着大家去了,配了萧九峰,这一路走来,一步比一步好,之后进了城,上了学,当了老师。
日子越过越好,她偶尔会在梦里想起来昔日的那小小云镜庵。
离开的时候,云镜庵虽然荒败,但是依然还在,所以在她的梦里,她还是觉得,云镜庵就是那个云镜庵,尽管她们都离开了,但是云镜庵会一直在那里的,保持原来的样子。
甚至在她的梦里,她还梦到云镜庵院子里的那颗苹果树,梦到苹果树又要结果子了,外面的鸟来抢吃了,她得赶紧拿着竹竿去轰鸟。
现在看来,这确实只是一个梦。
她走了,一年年长大,日子越过越好,但是留在原地的云镜庵,无人照料的云镜庵,就在等待的岁月中风吹日晒,倒塌了,荒凉了。
看着这荒败的云镜庵,神光这才想起,那是将近十年的时光!
她想起来再也寻不到的师太,想起来那个生了孩子又和人勾搭上另外嫁了的师姐,还有其它知道消息不知道消息的师姐们,世界那么大,时代一直在变,她们就是老年代时候留下的产物,在时代的洪流中随波逐流,最后各自飘向自己的归宿。
人之一生,譬如钻火,两木相因,火出木尽,灰飞烟灭。
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感自心中油然而生,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望着这苍茫的天,无边的山,她甚至有些恍惚,我是谁,我最后终究会去往哪里。
是不是总有一日,她也会如同消逝的师太,如同这倒塌的云镜庵一般,尘归尘,土归土?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
那双手温暖干燥。
萧九峰的声音响起来:“神光。”
他的声音一如他的手一般,沉稳有力,打破了神光心里的迷思。
她有些恍惚地看向他。
几乎十年的相互陪伴,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引导着自己,帮助着自己,和自己生儿育女,以后还会继续和自己走下去,过一辈子。
世事无论怎么变,她相信他也会一直守着自己。
神光咬唇,怔怔地看着他,看到了他深远的眸子中的暖意。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胳膊来。
他就伸手抱住了她。
她落在了他怀里,坚实温暖的怀抱。
她抬起纤细的胳膊来,环住了他,从来没有这一刻感觉到,他对她是如此重要。
如果没有遇到她,她会是什么样,是不是会犹如一粒灰尘般淹没在这个大千世界。
“哭什么?”他低声这么说。
“我笨呗!”她埋在他怀里,慢慢地摆脱了那种虚无的伤悲感,之后竟然这么笑着说。
他却没笑,握着她的手:“走,我们进屋去看看。”
她点头:“嗯,好!”
周围都是一片废墟,只有那两间屋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过去的时候难免要小心,这种危房,碰到那里说不定就倒塌了。
好在萧九峰经验倒是丰富得很,领着她,很快进去了,又取了一根长木棍,支撑在一处,至少他们在屋内时,房子不会轻易倒塌了。
神光蹲在那里,从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枯叶以及灰尘中扒拉出了一个蒲团,看着那谱图,眼睛里还是再次泛起了湿润:“这就是师太以前念经的佛堂,这是师太以前用过的。”
怎么会忘记上面的绣花纹路,那一晚,师太让她来写抄写经书,抄写了整整一晚上,师太就在旁边看了一晚上,后来她困了,师太才让她回去。
之后她就不见了。
萧九峰接过来那蒲团:“好,那我们把这蒲团带回去。”
虽然有些年代了,但上面的绣工可以看出来很好,也并不算太破,洗一洗还能用。
神光点头:“嗯!”
谁知道就在这蒲团拿起来的时候,萧九峰看到了蒲团下面的一块木板。
他挑眉,疑惑了下,还是弯腰将那木板捡起来。
木板下方是石砖,石砖和木板之间竟然有一封发黄的信。
是那种过去自制的长方形信封,信封外面也是老式的信封样子,上面写着一手娟秀的字,却是“神光亲启”四个字。
神光一看到这信封,泪就落下来了:“是师太,是师太留给我的信!”
打开信封的时候手都在颤抖,是萧九峰帮着才把信抽出来,展开后,几乎贪婪地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