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了斗篷,云若又用手捂子和围脖把宋知欢严严实实包裹住,戴上斗篷上的风帽,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宋知欢:赶脚自己变成了球。
上房里没燃香,只正堂当地摆了一张黄花梨透雕兰草的小几,上摆着一盆娇艳欲滴的蝴蝶兰,给炭火气上添了些花香。
四福晋仍在内间梳妆,李氏也没来,宋知欢一人在下首坐着,也是寂寞。
婢女捧了红枣汤和点心过来,画眉走出来对着宋知欢笑道:“福晋今儿起晚了,劳主儿多等一会。”
宋知欢对她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坐一会儿,没什么。你回去吧。”
画眉笑着答应了一声,又对云若道:“我托柔成姐姐打了两条络子,今儿怕是没空去取了,等回头你替她送来吧。”
云若点点头答应了,画眉重新回到内室里,上房再次恢复了安静。
四福晋的打扮素来是以简洁大气为标准的,此时穿着一身淡青色绣栀子并蒂的狐毛滚边儿棉褂子出来,身下素色喜鹊登梅曳地裙随着她的步伐在地上迤逦轻动着,挽起的一把头上简单的两样通草绒饰,耳边的明月珰珍珠圆润有光泽,脂粉并不算厚重,妆容却很大气。
她踏着沉静优雅的步伐从从容容地走出来,满身气定神闲,莫名地令人心安。
她那一双清澈的杏眸仿佛满载星月之辉,散发着一派的柔和婉约,兼以沉静大气的风度,极易令人倾慕并折服。
也就是这样的气质,这样的一双眼,能够命人暂且忽略那仍然略显稚嫩的面容。
宋知欢含笑起身,没等请安已经被人扶住,四福晋笑道:“咱们两个就免了。昨儿晚上我听刮了一夜的风,料想你不大好过。”
宋知欢笑吟吟道:“多谢关心,无妨。太医说孕期这些疾症都是正常的,虽然给我拿了些安神的丸药,但是碍着孩子没敢用,只能再安胎药中添了些养心的药材,聊胜于无吧。”
四福晋听了也轻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一面说着闲话,屋子里的西洋落地钟正“哒哒”地响了起来,四福晋拧了拧眉,待一阵响声过去,吩咐画眉道:“你去李格格屋里看看,怎么这个时候都没过来呢?”
正说着,就见李氏面色苍白地被芍药搀扶着过来。她一向是个不服输的人,此时这样不施脂粉又面露疲惫、虚弱至极的样子实在难见。
只是纵然如此,倒是服饰整齐,身上穿着水粉色绣芍药花样的对襟毛领棉褂子,两把头轻轻挽起,簪着一支碧玺花簪,也算别致。耳边红宝石耳坠虽然成色不是最上等,做工却精巧,但这样的首饰却衬得她面色愈发不好看了。
四福晋见了心中一惊,忙命人去扶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氏对着四福晋告了罪,用帕子掩着咳了两声,笑容苦涩,“许是昨日在宫外经了风,身上难受的厉害。”四福晋打发人去请太医,回头不免说了李氏两句,“你这个月份,虽然常言来说该稳当了,但你的胎像本就不好,出去见了风正比旁人厉害。再者若是身上不舒坦,且别过来了,在房里好生歇息。等会儿太医来了让他给你看看,别有什么不好。”
李氏虚弱地笑着谢过:“妾知道了,谢嫡福晋。”
昨日是四阿哥带着她出宫去京郊的寺庙上拜佛兼赏梅花,本以为月份稳妥了便无碍,不想回来便觉身上不适了。
晚间又正正经经刮了一夜的大风,身边虽有四阿哥,怕打扰早朝也没敢出声,睁着眼睛到天亮,直到风止了才略略睡了一会子,这便又到了请安的时候了。
若平日里她自然是可以打发人说一声便不来的,偏生今日是冬月十五,她少不得要亲自过来,又是一番梳洗,本来以她的性子定然是不肯露怯的,但如今身怀有孕,不好动用脂粉,只好从衣着首饰上弥补回来了。
又这样折腾了一番,她的身子便愈发支撑不住了。
四福晋见她面色苍白的样子也是闹心,当下命人扶她往东暖阁炕上歇着,又命人捧了温水来给她。
太医来的不算快却也并不慢,进屋子的步伐沉稳的要命,一步步都踩在众人的心尖尖上。
四福晋见李氏面色愈发不好,也难得失了沉稳,摆摆手免了太医的礼,吩咐他:“快给李格格看看。”
太医于是过去诊脉,两只手换着诊了,又问了一番身体症状,回来苦着脸对着四福晋一施礼,“这位格格本来身体寒凉,胎像并不稳妥。虽也是满了三个月,却要当心、再当心。
如今见脉象,怕是见了风、受了凉,近日京中大风不断,正是风寒之症肆虐之时。若旁人尚且能坚持一两日,但这位格格身怀有孕,更为虚弱,便发的更快了些。
微臣这便开方为格格驱寒安胎,只是……嫡福晋还要早做准备才是,这胎未满五月,却已大半发育成型,若是流产……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四福晋手中一方绢帕紧紧攥着,知道这些太医素来是讲究“稳妥”二字的,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实在不大好了,当下抿着唇点了点头,哑声道:“我知道了。还请大人万万尽心些,若能保住这腹中胎儿,我便再赶集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