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绝大部分道观都修建在五台峰附近,为了沾一点上山石阶的便利,而修建在香山的道观目前只有清虚宫和静乐宫两家。
紫霄天宫便位于中台,其余赤猿宫、玄虎宫、青牛观、白羊观和黄鹤观则分别位于东西南北四座台上。
他们来到的是西台,西台的中央平地上坐落着玄虎宫,另外还有几座野道观也在附近。
老远,郭宋便看见了延绵高大的黑瓦黄墙以及贴着金箔的飞檐斗拱,在阳光下熠熠闪烁着金光,和他们破旧的清虚宫简直是天壤之别。
甘雨指着远处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道:“小师弟,那就是紫霄天宫的天殿,它可是整个陇右最壮观的建筑。”
郭宋也看到了,在五台中部高高矗立一座高大宏伟的大殿,至少有二十层楼高,壮观之极,据说是天子李隆基特批,仿大明宫麟德殿修筑而成。
这种宫殿是紫霄天宫的标志,叫做天殿,也是崆峒山最神圣之地。
但他们今天不是去紫霄天宫,而是去位于西台的玄虎宫。
玄虎宫占地约三十亩,宫内古树参天,广场宽阔,房舍极多,有千余名道士在这里修行,它是六座正统道观中,仅次于紫霄天宫和赤猿宫的第三大道观。
郭宋跟随甘雨走近围墙,便听见里面传来整齐的喝喊声,感觉像是在练武。
甘雨悻悻道:“他们吃皇粮,当然不用去辛苦觅食,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武,晚上聚在一起念念经文。”
两人来到一扇很小的门前,门上有一块牌子,写着‘柴院’两个字。
甘雨敲了敲门,片刻出来一名中年道士,穿一件赤色细麻道袍,他看了一眼甘雨,眉头一皱道:“怎么没有晒干就送来了?”
甘雨恭恭敬敬道:“鸿远方士,春天雾大,很难晒干,我们尽量送松柴,恳请谅解!”
中年道士傲慢道:“收下可以,按照规矩扣两成,有异议吗?”
“没有异议!”
中年道士从怀中摸出几块铁牌,挑了一块递给甘雨,“去支钱或者兑盐油都可以,把柴送进去吧!”
甘雨对郭宋道:“师弟,帮一把!”
两人抬着柴进了院子,只见院子木柴堆积如山,都是湿柴,哪有什么干柴,郭宋这才明白,对方是在挑毛病砍价钱,然后再减两成估计是回扣了。
两人放下柴,甘雨带着郭宋从另一扇门进了道宫,一路上遇到不少道士,看见他们两人,一个个眼睛都长在头顶,对他们不屑一顾。
不过郭宋却发现他们道袍颜色不同,他拉了拉甘雨的袖子问道:“师兄,他们道袍的颜色怎么不一样?”
甘雨撇撇嘴道:“这就是他们的等级了,黑、青、红、黄、紫五种颜色的道袍,分别代表道童、道长、方士、真人和天师,很多野道观也跟他们学,搞得等级森严,咱们小道观不讲究这些,穿的都是一样。”
郭宋看了看自己的道袍,是一领破旧的灰色纳衣,是甘雨穿了整整十年又传给他的,已经洗得发白,前后缀了二十几个补丁,穿的旧布鞋也破了,两边的大拇指都探出头来。
甘雨的道袍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三师兄传给他的。
郭宋之前的俗家衣服只穿了三年,属于极有利用价值的新衣,已经被裁成无数小方块,摇身变成了候补补丁。
郭宋有点理解了,大家都穿着一样的破烂道袍,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
郭宋挠挠头,“可师父不也是真人吗?”
甘雨冷冷哼了一声,“师父那是自谦,你知道师父出家前是什么人,说出来吓死他们。”
“师父出家前是什么人?”郭宋好奇地问道。
甘雨自知失言,有点慌乱道:“这个不能说,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郭宋翻了一个白眼,心中却满是疑惑,难道师父是大唐名人?
走过一道圆门,他们来到了道宫正院,这里地势开阔,四周古木参天,中间是一座用花岗岩石砌成的高台,周围还有栏杆,花岗石高台占地至少有五亩大小,十分宽敞,这里应该是道宫的主广场。
主广场正面便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足有五六丈高,飞檐斗梁,描金画彩,一块银边黑底的大牌匾上写着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三清殿。
只见花岗石广场上六十名黑袍小道童正在练剑,他们个个穿一身簇新的细麻道袍,脚穿厚底新靴,脸庞红润,目光明亮,手执一柄长剑,跟随着一名赤袍方士挥剑起舞,步伐翩跹,动作整齐划一。
郭宋愣住了,这些小道童不就是和他一起在接引院的孩童吗?中间最高那个道童正是差点把自己前身打死的张虎儿。
甘雨笑道:“这就是今年招收的新道童了,先集中在玄虎宫训练三个月,然后再回各自的道观,你应该都认识吧!”
郭宋默默点头,甘雨拍拍他肩膀,“走吧!师父常说,暖房里的花会开得很艳,但暖房里的树却长不大。”
……….
甘雨去了厨房兑盐,厨房大门外,郭宋靠着一棵大树,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他现在才大致明白崆峒山各道观的运作方式,紫霄天宫和五座附属道观高高在上,他们有朝廷供给的皇粮,还有各种充足的资源。
其他野道观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向紫霄天宫提供柴禾、山货以及各种劳务,以换取生活必须品,自己每天劈的柴禾,除了小部分自用,其他就是用来兑换盐和油。
不过郭宋有点不明白,他们完全可以背着柴禾或山货去平凉县售卖,相信价格要比紫霄天宫公道得多,还能买些布料鞋袜之类。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约定不成?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果然是这个臭狗屎!”
郭宋一回头,只见身后出现了十几个黑袍道童,个个手执长剑,正是在接引院经常欺负他的那伙孩童,为首道童长得牛高马大,满脸横肉,嘴角带着一丝狞笑,便是差点把他前身打死的张虎儿。
张虎儿上下打量一下郭宋,咧嘴回头对众人笑道:“这小子真去当叫花子了!”
众人一阵大笑,有人怪声喊道:“好像还长胖了一点,是不是泔水喝多了?”
“郭草,给道爷磕三个头,道爷等会儿赏你根鸡骨头。”
“哈!哈!哈!”
十几名道童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就仿佛又回到了在接引院随意欺凌郭宋的时光。
郭宋忍无可忍,无比憎恨地低声骂道:“一群疯狗!”
“你说什么?”
张虎儿的脸立刻冷了下来,重重推了郭宋一把,“小王八蛋,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师兄,打他!打烂他的鼻子!”众道童在旁边大声怂恿。
郭宋心中的仇恨蓦然燃烧起来,虽然张虎儿打的是他的前身,但记忆中那种痛不欲生的疼痛却令他刻骨铭心。
张虎儿练了一个月的武,心中早已按耐不住,既然‘陪练’送上门来,那就只能怪他自己活该。
他狞笑一声,捏紧拳头,猛地一拳向郭宋面门打来,这一拳打得极为刚猛,若被打中,鼻梁骨非被打碎不可。
周围道童一声惊呼,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变得兴奋起来,他们无比期待着一个多月前的那一幕重演。
郭宋本能向后一闪,这是甘雨教他的步法,就像他后退准备劈柴一样,动作极快,张虎儿一拳打空,不等他反应过来,郭宋的拳头已经到他眼前了。
‘砰!’
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张虎儿鼻子上,就仿佛郭宋一刀准确无误地劈中了地上的柴禾,出拳迅疾无比。
张虎儿惨叫一声,捂住鼻子仰面倒地,鼻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