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煮干了吧?!
她也顾不得其他了,拎起裙角就往厨房跑去,进去了才发现好像并没有闻到什么焦味,而杨二也已经不在那里了。她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只定睛扫了一眼,便看到有一个褐色的瓦缸放在灶台上,热气蒸腾,盛放着已经煮好的白粥,煮粥的锅也已经洗刷干净。
她抿了抿唇,心中有些复杂。
此地除了她便只有杨二,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谁做的。从初见他的时候,她就有种此人大约是那种奉守君子远庖厨这类规矩的读书人吧这样的感觉,虽然他武功高强,却与其他江湖中人很有些差别,比起舞棍弄枪,他那双手看起来更适合捉刀弄笔,或者抚琴弄箫。
然而这么一双手,原来也是会操持家务的。
虽然似乎很不熟练的样子。
她眼尖地看到了被一块块水渍弄得一塌糊涂的灶台,有些忍俊不禁。
她舒了一口气,在心中对自己说道:算了,看在他帮忙把粥煮好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他吧。
将粥端到杨二住的那屋后没多久,沈岳终于醒了过来。也许是昏迷了许久的缘故,又或者年纪尚小,他似乎还有些不太搞得清楚目前的状况,醒来后的第一反应便是下意识地四下张望寻找爹娘。听着那一声声注定无人再会应答的叫唤,丁敏君心中有些酸涩,走过去坐在床沿握住了他挥动的小手,尽量放柔了声音对他说道:你醒了啊。
那孩子猛地一怔,原本有些恍惚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直愣愣地盯着她喃喃道:您、您是一边问一边仍然不肯放弃地用视线四下搜寻,还挣扎着小胳膊小腿想要起身。
丁敏君扶着他帮他坐了起来,简略地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后对他说道:我姓丁,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不过他现在去城里为你抓药了,等他回来,你便喊他杨伯伯吧。顿了顿,她试着引他说说话:对了,你是叫岳儿,对吗?
小孩乖乖地点了点头,在明白不可能在这里找到爹娘后,他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微不可闻地叫了她一声丁姑姑后便再不肯出声,无论她怎么与他说话,他都只是摇摇头或者点点头,抱着膝盖表情木然地盯着自己的脚趾尖,再没有开口。
丁敏君叹了一口气,看到还热着的白粥,眼睛微微一亮,盛了一碗端到床边,在他鼻子底下拿起勺子轻轻搅动,好声好气地哄道:岳儿,你病了一夜,才刚刚醒来,应当很饿了吧,丁姑姑喂你喝粥好不好?
沈岳听到后却摇了摇头,哑着嗓子低低地说道:谢谢丁姑姑,岳儿不饿。依旧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蜷在床头。
也许是还生着病的缘故,又或者是家中突如其来的变故所致,年幼的孩童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一般,竟隐约显现出几分令人心惊的生无可恋。不过才五六岁的孩子,过早的聪慧让他清楚意识到了什么是家破人亡,从此以后,这天地之大,再也没有他们中原沈家了。
丁敏君拿他没有办法,正焦急着,杨二果然如他所说那般早早地回来了。看到他进门,她也顾不上之前还在与他闹变扭,连忙起身将粥碗放在桌子上,一把拉着他走到外间,凑过去低声与他如此这般地说明了一番关于沈岳的状况,蹙着眉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杨二低头看着她的发顶,鼻尖似乎萦绕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冷檀清香。丁敏君等了好一会儿,见他神色莫名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有些嗔怪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臂,叫他:你说话呀!丝毫未觉自己下意识的举动中已带上了几分亲密。
杨二倒很是受用,他将手中的药包递过去让她先去煎上一副,口中说道:这件事交给我吧。便走了进去。
丁敏君见他似乎已经有了主意,心下有些好奇,想要看看他会怎么开解这个孩子,于是小心地跟了上去,隔着门帘探听里面的情况。
杨二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床上紧紧抱着自己的那一小团,淡淡地问道:身体怎么样?
将脑袋埋在双臂间的小孩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了陌生男子的声音,怔愣片刻后缓缓抬起头来,有些迟疑地看着他问道:杨伯伯?
杨二听到他的称呼后微微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尽管连开口都觉得疲累,但良好的家教仍然提醒着沈岳对于旁人的关怀要及时作出回应:岳儿很好,谢谢杨伯伯
杨二没有像丁敏君一样耐心地劝他喝粥,而是忽然说起了今日去城里时听到的传闻:听说九州王沈天君半个月之前被仇家所杀,沈氏满门被灭,不过我倒是知道他还有一个独子活了下来,却不知所踪,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岳儿?
他的语气平淡极了,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而已,但直面着他的沈岳却浑身一颤,如同察觉到了危险的小兽一般,整个人猛地朝墙角缩去,瞳孔剧烈震颤。
他明白面前这个莫名让他感受到巨大压力的男人已经清楚知道了他的底细。他的额头渗出大滴的冷汗,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掌肉中,如同被掐住了喉咙一般,抖着声音艰涩地问道:您、也要像、那个坏人、一样、杀了我、吗,杨、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