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小雨绵绵密密下着,池幸没带伞又穿得单薄,头发衣服全打湿了,在雨里微微发颤。
父女俩大吵一架,无非是赔钱货、垃圾之类,凶狠对骂。吵到后来,池荣忽然一把攥住池幸头发,拿起剪子咔嚓一绞。池幸眼里瞬间喷出火来,她冲剪子扑过去,对准池荣的胳膊张口就咬。
还未咬实,背上火烧般一辣:池荣抓起衣架开始抽她。
若不是周莽和母亲拉架,只怕池幸和池荣相互都不会留手。
雨下得愈发大,池荣骂骂咧咧离去,池幸浑身湿透,被刮了两个耳光的脸火辣辣地疼,背上痛得几乎麻木。
她眼圈红着,但不见眼泪。转身走时女人拉住她:“先涂个药吧。”
周莽拿着酒精、双氧水和棉花进来时,池幸正坐在客厅里发呆。
房子逼仄,堆满家具什物,女人在厨房里烧水后就出门了。她说去买点儿吃的,让池幸等自己回来后再走。
雨太大了,池幸也根本走不了。她浑身都疼,背没法挺直,胳膊也抬不起来。已经十二月底,南方沿海的小县城压在热带与亚热带的边缘,气温十来度,总是低不下去。她仍觉得冷。
电视上播着没声音的喜剧,穿古装的男女打打闹闹,笑得像是遇上天大喜事。
池幸面无表情。她憎恨这种笑。
单衣沾了血,破了口子,池幸脱去扔在地上。她穿着内衣,回头看踟蹰不前的周莽。
白炽灯里的池幸像一张死气沉沉的人像,脸和嘴唇都苍白,只一双眼睛黑得鲜明。她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人瘦下巴尖,锁骨支棱在皮肤底下,唯独饱满胸脯在乳白色内衣里涨着。
内衣带子在肩上折了,皮肤被压出微红一道痕迹。
她看周莽一眼,眼里没一丝波动情绪,转头又注视电视。这个十三岁的男孩还不算男人,池幸没心情去顾忌他的想法。
池荣打得挺狠,她背部遍布衣架抽打的红痕,颈上皮肉最薄的地方已经破了,一道渗血的伤口。剪碎的头发落在伤口里,又疼又痒。
她听见周莽搬来凳子坐在自己身后,仍用那微微喑哑的声音说:“我给你背上的伤口消毒。其他地方你自己来。”
池幸不想搭理他。她开始困惑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逼仄的房子里。那女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乖得不像她。
可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背上一阵骤然刺痛。池幸本能缩起肩膀嘶一声。
周莽立刻停手:“对不起。”
池幸回头看他。男孩的脸刚刚脱离稚气,一张尚未清晰的英俊脸庞,紧张得掩饰不住。
他的目光只在池幸眼睛周围打转,不敢往下逡巡。
池幸向来不怎么要脸,也不觉袒露身体羞耻,被周莽闪闪缩缩的眼光看着,她反倒笑了。
周莽猛地往回一缩,被她这笑惊着了似的。
“见到光溜溜的女人,你知道你应该做什么吗?”池幸问。
周莽脸庞火速蹿红。
池幸从他手里接过干净药棉,拧开双氧水:“你得给她找件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乜时候回?:什么时候回?
池幸也追星,追的就是她看的那电视剧里的男一号。
她有段时间痴迷到把他照片设置为手机屏保,三番两次撺掇圈内好友组饭局,同时叫上那男明星和她。
常小雁无意发现她的屏保,暴跳如雷。
并把屏保换成了自己的照片。
池幸:……我不想用手机了。
是的基本每章都会有一个故事之外的小剧场哈哈哈,熟悉我的读者都知道这是我的习惯了。
第4章 周莽(2)
池幸听见周莽咚咚咚往楼上跑去,忍不住又笑。
双氧水在伤口上烧起一片白泡沫,疼得刺骨。
她闭上眼睛忍耐,一时想象周莽怎样小心翼翼,用镊子从自己伤口里钳走与血粘结的头发,一时又想起周莽从地上捞起小猫的手势,像抚摸珍宝,好温柔。
女人回来时,周莽已经躲进自己房间。池幸吃着周莽炒的半碗酱油蛋炒饭,穿着周莽的球服。
女人让池幸叫她周姨,往池幸手里塞了个信封,里头有三张百元纸币。
“你爸让我给你。”女人在电视柜里翻找东西,“他还是关心你的。”
钱是新钞,搓起来脆响。池幸冷笑,她知道池荣不会这么好。
女人冒着这么大雨出门,原来是去取钱了。
池幸心安理得地收下。这女人的钱就是池荣的钱,池荣的钱就是她池幸的钱。
再抬头,她看见女人拿出条白毛巾,手里握了把剪刀。
“我帮你修头发吧?”女人抖开毛巾,笑得爽朗,“这么漂亮的姑娘,顶一个乱头发,不像样。”
池幸的长头发就这样被齐肩剪去。周姨手上有本事、有分寸,池幸在镜子里左看右看,觉得自己挺美。
离开的时候她只从那信封里抽走了一张钱。
猫儿勾勾连连随她出门。女人给她一把伞,池幸走出院子,抬了抬伞。
二楼的周莽飞快闪到窗帘背后,冬季的小雨绵绵不绝,自天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