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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六点,天色微曦,一夜宁静的世界再次开始运转。
    姜顗豫难得不是被蜜柑舔醒,而是被一阵煎炸声吵醒。刚转醒的脑袋还有点懵,耳边绕着不明的滋滋作响,他肉开额上发丝,眯着眼睛判断现下情形。
    往下,他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衣物完好。再往下,客厅与厨房中间的空地铺上两条棉被一个枕头,大概是某个尹姓流浪汉的小窝。再往更右方看去,那个衣冠楚楚的流浪汉正在电磁炉前捣鼓什麽,声音的源头来自於他。
    姜顗豫顶着一头乱发走到厨房,尹正听见脚步声,对他回眸一笑,「早安小豫,我在做早餐。」
    一家之主拧眉,没想过空到对里面唱歌会有回音的冰箱居然能凑出一顿早餐,颇为纳闷。他走近过去,看见流理台上摆着一瓶鲜n空罐、几个蛋壳以及一碗混合两者的汁液,而平底锅里的则是沾着汁液的吐司,正用小火慢煎。
    「翻箱倒柜才勉强找到这些的,凑合做了法式吐司。」尹正持着锅铲拨弄食材,忍不住唠叨,「话说回来,你的冰箱这样不行。里面只有猫罐头,我都怀疑你是吃那个当主食——哦,难道这就是练出肌肉的秘诀?」
    面对揶揄,姜顗豫的起床气难得没有发作,他只是臭着张脸,挠了把乱发,对尹正的小偷行为没作意见,慢悠悠地晃进浴室盥洗。
    姜顗豫换完衣服出来,餐桌上已摆上两盘法式吐司和两杯咖啡,地上的碗盆也被添满了乾粮,三只猫低着头大快朵颐。
    姜顗豫往尹正对面的位置坐下,眼瞧满桌佳肴,他挑着眉问:「怎麽,想窜家主的位?」
    尹正心中喀噔一声,但面上仍不为所动。他将吐司撕成条,淡笑着自嘲:「我怎麽好意思,只是觉得寄人篱下,总得帮点忙才说得过去。」
    「多余。」姜顗豫低头喝一口咖啡,抿去唇上的咖啡渍,「待会我先送你去事务所。」他说得从容,好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事务所远离刑事局几条街区,尹正不明用意,「不用吧,我开车送你到警局更顺路。」
    「我的车放在局里,当然是要开伪装车回去换。」
    尹正暗忖他大可以把他丢在路边,让他自己叫车去上班,但贴心的姜总队并没有放他自生自灭。
    时间接近七点,外头的曦光渐转为烈日,尹正觉得心里就和暖阳一样,热呼呼的。
    在这样温馨的氛围里,他鬼使神差下问了一句:「我能避难到什麽时候?」
    姜顗豫嚼着吐司,无神的眼睛钉在热烟氤氲的咖啡上,似在思考他的去留。
    看,这就是不恰当的进。
    沉默的迟疑让尹正惴惴不安,转瞬间他已在脑中预想出数百种画面,绝大部分是负面的情形,他甚至在犹豫要不要先下手为强,主动提出告辞的请求,以免彼此尴尬。
    就在他准备启唇时,姜顗豫开口了。
    「直接让你回去不妥,一直不回去也不妥。排除小喽罗是治标不治本,得捉出幕後的人才算结束,要多久目前还不好说,但已经有线索了,进展大概会b想像中的快。」姜顗豫将咖啡一饮而尽,「总之暂时待在这吧,有我在,没人敢动歪脑筋。」
    方才他并非在思考该怎麽下逐客令,而是由於双方职业冲突的关系,他得在脑中斟酌用词,把能讲的与不能讲的分列,删删减减後才得出这麽一段。
    尹正悬着的心猛地掉回心窝去,落下的同时砸出一朵朵小花,一路绽放到脸上,惹得姜顗豫也随之轻哂。
    早饭後,他们按照计画先送尹正到事务所。临走前,尹正弯下腰,对半开的车窗微笑道别,「晚点见。」
    姜顗豫愣了一秒,僵硬地一点头,回道:「晚点见。」
    车辆扬长而去。
    小型液晶萤幕上放着新闻台,女主播字正腔圆地插播最新消息。
    几小时前,正值上班巅峰时间。在某间企业董事下车进公司的路上,一名中年男子拿出预藏的匕首,从角落发狂似的向人奔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然而保镳也不是付钱当人形立牌,他的反应即时,一个箭步将人擒拿在地。
    这名男子被押回警局,他自称谢鸿健,是谢安琪——诺亚方舟受害者的父亲。
    自从与李妮分道扬镳後,谢安琪这人便从世间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数年来,谢鸿健对女儿的生死仍抱有一丝希望,按时到警局打听查案进度,而如今消息一被爆出来,连旁观者都知悉那些没被发现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他身为剧中人,又何尝不明白其中道理。
    但是他恨,恨自己没保护好女儿,更恨将犊羊入口的狮虎。这几年的奔波让他看透现实,他明白司法不会还给他公道,满腔怒火燃尽理智与道德,而那团灰烬告诉他一条真理。
    私刑即是正义。
    讽刺的是,正义的结果换来一身伤,以及一场遥遥无期、注定败诉的官司。
    至於那位差点被刺杀的董事长,他是尹正同事的委托人,只是对方今日忙於另一起案子,同样都是大客户,实属不好得罪的对象,尹正自告奋勇替他跑个腿,顺便赚点人情债。
    然而尹律师的三寸不烂之舌大概开过光,他踏进警局,一眼瞧见才刚对着说「晚点见」的男人。
    双方眼底都滑过明显的愕然,他俩以「尹律师」和「姜总队」的身分再度碰面,一时间涌出说不清的尴尬。不过都是职场老手了,他们飞快抛开私人情感,公事公办地对谈。
    纵然先前有再多情愫,套上西装戴上警徽後,他们终归是对立的两方,场面异常微妙,似是回到初识那天,两人间总有无形的兵戈交锋,可每当要击中要害时,锋利的冷兵器突然变成橡皮制的造型玩具,只往对方戳个不痛不痒的一下,像在逗对方玩儿。
    同样暗潮汹涌的还有施煜宸与傅佳佳两人。
    因姜顗豫前去处理谢鸿健,监视傅佳佳的任务便落在他身上。他照常进屋给她送吃食,发现这乖巧的小姑娘今日起得特晚,接近正午还躺在床上。
    施煜宸走进卧室,看见傅佳佳软绵绵地趴在床铺上,面色有恙况。他坐在床边,手掌搭上她的额间,触感反常滚烫。
    傅佳佳为突来的肢t碰触瑟缩了一下,但她过於虚弱,做不出以往的惊吓反射,整个人软进棉被里,苦楚攀上眉眼。
    这小姑娘有种让人无法招架的魔力,任谁盯住她的脸庞,即能从不符合年龄的忧郁撷取到悲戚的背景故事,格外引人怜惜,进而卸下重重戒心。
    施煜宸蹙眉,转头对监视器说:「她发烧了,要看医生。」
    监视器没有对讲功能,手机马上来了电话。
    「嗯对,烧得很厉害……小孩子哪能吃成药,要看医生!」那头又吱吱喳喳地说了什麽,施煜宸沉着脸聆听,「这样吧,大医院太远,我们带她去最近的诊所就好。姜哥问的话就说是我决定的,有事我担,东西收一收,几个跟着我去。」
    通话挂断,施煜宸轻轻摇醒傅佳佳,柔声对她表示要去诊所就医,傅佳佳点点头,於施煜宸的搀扶下床。
    在两名刑警的陪同下,施煜宸驾车将傅佳佳载出安全屋。由於地理位置偏僻狭窄,车辆无法驶进诊所位在的小巷,眼看傅佳佳脸色越发不对劲,他心一横,把车随意停在红线上,下车带着傅佳佳步行过去。
    正午的市场人声鼎沸,人潮川流不息,机车跟行人抢道,遍地都是危机。施煜宸牵着傅佳佳的手寸步难行,他边走边看手机导航,心中暗骂医生是吃饱撑着才把诊所开在市场的窄巷。
    叫卖声不断侵扰视听,肩膀不时与人擦撞,短短几分钟的路程漫长如年,惹得施煜宸莫名焦灼,一台不长眼的机车不看路口直接前行,差点把人撞个正着,饶是再温和的他也沉不住气。
    刚要回头大骂的瞬间,游移的视线突然对上某个角落,施煜宸的浑身寒毛倏地炸起,蜂拥的惊骇争先恐後攀上脑门。
    许是从警的敏锐让施煜宸第一眼就看见那人,他面戴口罩,墨镜下的眼看准方才机车驱散人群的时机,迅速从兜里掏枪,只花一秒瞄准。
    许是警察的身分让施煜宸一察觉异样,脑中连「完蛋」都来不及想,转身就将傅佳佳护在怀里,震耳欲聋的枪响接踵而来,他背部一阵痛一阵热,脚跟顿时站不稳,连同怀中少女应声倒地。
    紧接着又是两记枪响,他空瞪着柏油路,视线一片迷茫。意识消散前,他唯一认知到的是少女滚烫的身躯止不住颤抖。
    他竭尽力气抬手,掌心放在她的头上视作安抚,手腕赶不上动一动,排山倒海的黑暗便袭卷而来,淹没他的意识。qυyυΖんAīщυ.coм(quyuzhaiw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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