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李裳徘徊着迟迟不进入峡谷,和曲长负埋了火药硬是要把他逼入峡谷的目的其实都是一样的。
这里地形狭窄,一旦进入,会让李裳失去很大部分他所占据的人数优势。
不过眼下没有其他选择,两军进入峡谷之中,且战且走,李裳命令身穿铠甲的军士们手持盾牌,配以长矛向前逼近,让曲长负手下军士不能趁势突击。
可见方才刘戟那一阵疯狂的骚扰和冲杀留给他的阴影很大。
但与此同时,曲长负之前在另一处出口峰上设下的伏兵接令,居高临下地俯冲而至,发动攻击。
李裳这边的军队急向着芙蓉浦的方向撤离,那里本来有他们接应的船只,不料曲长负已经在芦苇荡中令精熟水性之人潜藏,从下方将船只凿穿。
双方战斗激烈,李裳落了下风,但胜在人数众多,前赴后继,死战不退,亦是不好对付。
苏玄作为一名人质加俘虏,被押在后方,曲长负又特意吩咐了不许苛待他,使得他现在反倒成为了所有人当中最为轻松和安全的那一个。
刘戟肩膀负伤,被换下来包扎伤口。
他过去的时候,只见几个小兵都围在苏玄旁边跟他说话,已经让苏玄将双方的交战情况都套的清清楚楚,还在兴奋地问他:“先生,您怎么知道的?真是料事如神!”
刘戟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踹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人一脚,没好气地说道:“真是一帮傻狍子,有你们跟人家亲热的份吗?哪天被人给卖到集市上,怕是还要给人家数钱呢!滚滚滚!”
小兵们一哄而散,刘戟让军医将伤口给自己包扎上,看着苏玄说道:“苏大人,当俘虏就有点当俘虏的自觉,打听这些干什么呢?”
苏玄知道刘戟是个直性子的人,对着他却根本就不兜圈子,直接问道:“刘大人,咱们这边是不是要没有火药了?”
刘戟逐渐忘记了曲长负“不许跟苏玄说话”的命令,顺口道:“谁跟你咱们,你可别以为谁都不拿你当外人。”
苏玄道:“你不回答我也知道,若是火药充足,方才完全可以在李裳他们刚刚进入军营的时候便动用了。而且有件事你们不知道,平洲城中还有数架大炮,乃是齐瞻所藏,万一李裳知道此事,派人去取来轰炸山谷,只怕我方死伤更加惨重。”
他的声音不小,一名隐在人群中的小兵目光闪动,趁着无人注意,悄悄转头跑了。
刘戟一听,果然担忧:“此话当真?我去告知曲大人!”
苏玄道:“大人忙于指挥作战,你就算告诉他,他也是分身乏术,又何必多此一举?若是刘先锋信得过,你放开我,我带你去毁了那几门大炮。”
刘戟眯起眼睛看他:“放了你?你凭什么认为说这么几句无凭无证的话,就能为自己争取自由?”
苏玄道:“因为放了我对你来说没有损失。就算我另外怀有心思,带你去毁掉那门大炮的时候趁机算计你,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先锋而已,又能影响眼前的战局吗?我何必这样大费周章,你又为何不信?”
如果单论口才,他不在曲长负之下,立刻将刘戟说的无言以对。
他觉得自己应该反驳苏玄才是,但想来想去,又没啥可说的。
“行!走就走!”
刘戟终于一咬牙,说道:“要是你小子敢骗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苏玄淡淡地道:“放心罢,就算你想死,我也不想。我在这世上还有记挂呢。”
*
“什么?齐瞻还有大炮留下,你此言当真?”
“前方传来线报,是咱们的探子亲耳听苏大人说的。”小兵向着李裳禀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有假,只是没有打听到具体位置。”
李裳沉吟道:“这倒是不难。全城搜查起来,齐瞻能避开我的耳目进行存放的地方不多。但苏玄这是背叛我了?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正犹豫间,忽然又是一名小兵浑身浴血,满身狼狈地跑了过来,大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殿下,王将军被璟王杀了!”
那可是李裳麾下十分得用的一名猛将,而且比起王将军之死,更令人震惊的是“璟王”两个字。
李裳一把抓住他:“靖千江?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不知道。据说魏王的两路兵马已经被璟王策反,他是从咱们军中过来的,现在正配合着曲、曲大人兴兵反扑,若不增加援军,前面就要挡不住了!”
李裳严厉地喝道:“那就增援!”
但他自己并没有前往,反倒退后了几步。
若说目前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李裳的人是谁,那自然非苏玄莫属。
在李裳眼中,本来就从未将他人的性命当成一回事,对种种的道德是非也没有遵循的底线,自从亲手把隆裕帝这个血缘上的亲生父亲掐死之后,他就更加什么都不会顾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