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宋铭铮怒道“不能有人对小昭不好。”
贺听昭闻言,下垂的右手轻轻摆了摆,宋铭铮走到床边安静的趴在他的身边,表情很是委屈,像是没被好好照顾的人是自己。
畸形的手掌慢慢蹭过他的脸,贺听昭轻声说“那阿铮不要离开我,就不会有别人对我不好了。”
我们永远在一起。
当年宋铭铮在病床前和他发誓,会永远对他好,他一定不会受委屈。
到了如今,却变成了需要贺听昭安慰,他要和宋铭铮发誓,我真的相信你会永远对我好,我也一点都没有受委屈。
换完纸尿裤,宋铭铮去卫生间洗手,等回来再坐到床边给贺听昭按摩,小心拿过他的右手,那只手却轻轻动了动,僵硬的食指调皮的戳了戳他的手掌。
“醒了?”宋铭铮俯下身子,吻了吻睡眼惺忪的爱人“还是吵着你了?”
“困”,贺听昭朦朦胧胧的,只知道往宋铭铮的方向凑,只是他的身体当然毫无反应,没有任何作用,宋铭铮自己俯身下去,摸着贺听昭的脸,把他的上半身虚虚搂在怀里“再睡会?还早呢”氧气面罩一阵接一阵,快速地泛起白雾,贺听昭已经在尽力调整起床时的呼吸“阿铮今天…要走吗?”
“不走”,宋铭铮低声笑“这几天都在的,再睡会吧。”
贺听昭卸了力,这下人才放了松。
“阿铮,要抱。”
宋铭铮只是笑笑,在贺听昭白净的脸上亲了好几遍,氧气都没敢停了“一会的,得慢慢起,不然又该晕的很了。”
“怎么都晕”,贺听昭闭了闭眼喘息“今天还约了复健师过来,抱我起吧。”
宋铭铮把手缠上贺听昭的头发,发丝绕在手指打着旋,另一只手还虚虚揽着他的后背,把人拥在怀里,一下下轻抚着有些松弛的皮肤“小昭,要是受不住…就停了吧,我多照顾一点又没什么关系。”现在已经不像从前,贺听昭的心脏成了他的头等大事,有次复健时人直接就倒了过去,大张着嘴四肢抽动,宋铭铮冲进来抱着他,吓得魂飞魄散。
“傻瓜,是我自己想好些”,贺听昭轻声笑起来,刚刚苏醒的样子看起来格外虚弱,但看向宋铭铮的眼神格外清澈。只是这副模样,却总让宋铭铮心疼“才不是怕你累着,三爷真是自作多情”,他慢慢挪动右手,僵硬的食指落在宋铭铮敞开扣子的胸口上,虚虚搭着,又不安分的戳了几下,白皙瘦弱的指尖似乎还不如宋铭铮的肌肉结实“好是好不了了,可我天天瘫着这么个废物身子,不能再看着它变得越来越难看。”
话一出口,贺听昭自知失言。他受伤时间长了,宋铭铮疼他都给疼的不知怎么是好,以前要是有摘不着的星星月亮,瘫痪之后要是他说句想要,宋铭铮都得想法子给他摘下来。人过的好,想的也就不那么多,他自己能走出来,能看的开,宋铭铮却是不能。一般都得顾忌着什么不好听的话,他自己调侃可以,宋铭铮不知道得难受成什么样。
贺听昭抬头一看,宋铭铮的脸色果不其然就垮下来了,像是贺听昭说的不是自己是他一样“小昭,不能这么说,你会好的”,放在后背的手微微收了一些,他把贺听昭搂的紧了“我爱你,我爱你,不能这么说,我要难过的,对不起,小昭,我对不起你。”
“哪对不起我”,贺听昭温柔的笑着哄他,氧气面罩还没摘掉,他笑一声配着喘气,满是虚弱的样子,只是人却始终看着心情好得很“阿铮,我说错了好不好?我不好看,阿铮也会喜欢我的,我知道,我自己想好,是我自己想啊”,他把头埋在宋铭铮胸口,慢慢蹭了蹭“我也爱你,阿铮没有对不起我,怎么总是要说,这都说了十来年了,”他扑哧笑出声,似乎是嫌弃宋铭铮幼稚,却是温柔的体贴“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一直对我好来补偿吧。”
我也愿意为你好好活。
宋铭铮沉默着,抱了他好一会儿。但并不是全然没有反应的,他伸手轻轻拍着贺听昭的后背,一席话说的又长又多,人实在累的不轻,他也就这么窝在宋铭铮的怀里,两个人各自给对方时间喘息。
过了片刻,贺听昭才动了动,蹭着宋铭铮说要起床。宋铭铮轻声应了,把怀里娇弱的身躯慢慢放平,再把床头微微调高,让贺听昭身子坐起来一些。等过一会,再调高一些,给他充足的可以慢慢适应的时间,不会有什么头晕的感觉。因为比起难受了再慢慢缓过来,宋铭铮觉得干脆一点都别难受才最好,这样顶多是麻烦些浪费了一点时间。如此反复四五次,总算贺听昭是没什么太辛苦的半靠在床头了。
“小昭,先不摘,我松开点给你适应,难受得很了我们就再等等”,宋铭铮给贺听昭细细叮嘱。看着他挂上一个熟悉的笑容,再微微点了头答应,才开始动作。他把手掌施力抵在贺听昭的腹部,另一只手微微松开氧气面罩,贺听昭的眉头微蹙,不过很快又松开,眨了眨眼睛示意宋铭铮自己没事。宋铭铮别再把氧气拿的远一些,一步步让他可以适应自主呼吸,最后才完全取下。
贺听昭伤的重,病起的晚,却精神又比别人好。若说原因,又哪有什么原因,无非就是这样,被时时刻刻照顾的好。
有人不嫌他麻烦,有人愿意花更多的时间精力来换取他身子舒服,有人对他好,就只是这样而已。所以即便是已经自然发展到了不可逆的程度,除了几次毫无预兆的突然发作,贺听昭感受到了那种呼吸困难和心绞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