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曼心不在焉的,动都没动过筷子,更别说是下食材了。她的一双眼睛盯着锅中烧滚的红白汤,那汤如浪潮般层迭起伏的样子,与她心中的波澜如出一辙。
“曼曼,”苏雨绮出声提醒,“你发什么呆呢?”
“啊?”张曼曼如梦初醒,“发生什么事了?”
郑霓的面上现出一抹揶揄之色,道,“没什么事,就是有人迫不及待要去找男人了。”
心事被戳破,张曼曼慌乱地否认,“不是。”
“又没说你。”
苏雨绮补刀,“做贼心虚。”
张曼曼的大脑消化着她们的对话,而后,发现她是自己送上门给人损。她聪明地保持缄默,第四次拿出手机看,她不好意思主动问裴源,等待着裴源找她,可裴源还真是死心眼,全当没看到她。
不知为何,他的眼里没有她,她会感到慌乱。许是已经习惯了裴源的存在吧,习惯他用那样温柔克制的眼神看着他,习惯他时不时腼腆害羞。
张曼曼如坐针毡,想转身又不敢,敷衍地夹个牛肉丸蘸了点酱料。电光石火之间,她灵机一动,放酱料的碗有两格,她刚刚只添了一格,而放放酱料的地方离裴源那桌很近,那她可以……
她也不知道可以什么,兴许是可以引起裴源的注意?她的手指绞紧筷子,决定要这么试一试。
苏雨绮和郑霓吃着碗里的东西,忽然看她站起来,两人面面相觑。张曼曼没理会她们异样的目光,径直过去调酱料,边调,不忘偷偷往一旁瞄几眼。
热热的蒸汽升腾,模糊他的容颜。她隐约看见,他薄薄的唇始终合着,神情淡定,正静静地倾听别人。他的始终腰挺得很直,即使是单纯坐在那,一动不动,也依然气宇轩昂。
他的朋友们比较闹腾,欢声笑语不断传进张曼曼耳里。她怕被发现,不再看向他那边,心神恍惚地舀着香油。
张曼曼无声叹息,心想裴源太入神,应该是不会跟她聊天了。她挺失望的,以至于眼神都不好了,左右扫视好几眼,都没找到近在她身边的酱油。
“在找什么?”
张曼曼头也没抬,以为是服务员,“酱油。”
一瓶酱油随即被递到她面前,她两手拿着,眼皮子一掀,道谢的话卡在喉咙里,“阿源?”
裴源点头,没说话,手上端的同样是调料碟。他方才坐在那,就期盼张曼曼跟他在微信上打个招呼,后来,见她走过来,还满心喜悦,谁知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他这才趁她没走,赶紧过来。
一切尘埃落定,她的心定了,抹去心头的雀跃,平静地说:“好巧。”
张曼曼倒完酱油,准备放回去。他盯着她圆润的指甲盖,手伸过去要接,恰好碰到她的手指。
冬天容易碰到静电。两人的肌肤互相接触摩擦的那一瞬间,细微电流产生,电得他们浑身一震。
张曼曼细声说,“你电我。”
裴源不急着伸冤,他想声讨的是另一件事,“你不理我。”
“我不理你?”张曼曼眼里冒出一堆问号,“你不理我才对。”
裴源一怔,原来,她也在等。
张曼曼同样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唇半张。可是,因为有旁人来调酱料,她欲言又止,末了,简单丢下一句,“微信聊。”
裴源把酱油放回原位,玻璃底触到桌面,发出的声音清脆响亮。
另一边,苏雨绮和郑霓把张曼曼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心照不宣。张曼曼回去后,两人少不得说她两句,说她和姐妹出门玩还顾男人,重色轻友。张曼曼连忙哄两人,如此一来,她没机会碰手机,让发了消息却得不到回复的裴源很郁闷。
火锅吃到一半,张曼曼猛地想起裴源,赶紧看消息,结果他果然发了,连发好几条,她都没看到。
她心里没底,回了两句,裴源都没回。她思索几秒,说,“不知道有没有下雪,我出去看看吧。”
路过裴源身边时,她放在身侧的手开始搞小动作,尾指屈起,晃一晃。
裴源一直有放几分注意力在张曼曼那,她一有动作,他立即知晓。瞄到那活泼的小手指,他的郁闷仿佛是初春残雪,被阳光一照便融了。
他特意等上叁分钟,再找个接电话的由头出去。
张曼曼急着出去,只套上大衣,没戴手套,手背上的纹路很快变得清晰可见,摸一摸,还很粗糙。她时而把手缩回袖子里暖和,时而手掌互搓,搓出热意。
现在是夜晚,室外温度很低,她单单是站在那,地上的温度就能爬上她的脚跟,由下往上蔓延,她感觉自己像根冰棍。
张曼曼有点受不了了,怀疑裴源没看到她给出的暗号。
关键时刻,一个高大的影子盖住她的半边身体,她旁边的地板染上一块灰。
张曼曼往他身边靠,企图索取一点温暖,“我以为你没看到。”
她的两只手都缩在袖子里,两耳冻得通红,身体在微微颤抖。
裴源蹙眉,朝她伸出双手。
寒冷的冬夜里,英俊的少年向她发出邀请。寒意阵阵袭来,她顾不得太多,拉住他的手。
裴源的手心里似是燃着一团火,很快把张曼曼的手渡热。
张曼曼感觉没那么冷了,手上的力气减轻,随时要抽回手。
裴源猜到她的所思所想,决定不给她这个机会。他极力麻醉他的思维,仅凭着本能和冲动,把她拽到怀里抱着。
张曼曼惊讶不已,双手抵着他的胸膛,脸渐渐涨红,“阿源,做什么啊?”
“我……”
裴源是一时冲动才这么做的,他说不出他的行为的合理性。要真找个理由,那大概是他潜意识想这么做,便顺从心意了。
她不敢声张,小声嘀咕:“会被看到的。”
虽然是这么说,她却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
面对绞尽脑汁都回答不了的问题,最好的方法是暂时搁置,过一会再想。所以,裴源说:“你刚刚又不理我。”
他还挺委屈,黑眸泛着光,不仔细看的话,定会以为是泪光。
可惜张曼曼看不着,裴源的双手规规矩矩地在她腰后交迭,抱得不怎么紧,但也限制了她的活动空间。因此,她看到最多的不是他的眼睛,是他的唇和下巴。
“抱歉抱歉,”张曼曼说,“我的姐妹们跟我说话呢,不好玩手机。”
尽管裴源刚刚做过不理智的事,然而他仍是个理智的人,没有问出“我和她们谁更重要”这种话,他明白,她的那些姐妹和姓江的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而且感情也不一样,没必要比较。
裴源低头,端详她的脸,认真得像是要把她的每个表情都刻在心里,“曼曼,你想好了吗?”
张曼曼现在能和他对视了,他过分火热的眼神和周围的寒冷格格不入,烫得她连忙看向别处,“现在都不是明年。”
裴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羞于缠着她的裴源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越发如鱼得水,不再怯于缠着她,“嗯?那过了十二点,我再问你。”
她一听急了,“哪有这样的?”
裴源微微一笑,清俊的脸庞上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似她与他初见时那样,好看归好看,却极不真实。
他其实还准备了一些说辞应对张曼曼的逃避,可他没有如鱼得水到那个地步,几句话放心里翻来覆去的想,还是说不出口。
他抬眸望向黑漆漆的夜空,略略失神,“曼曼,我想……”
一点白色飘落,落在他的肩上。他穿了深色衣服,那点白就格外引人注目。
张曼曼的脸靠过去,认真看,大概能猜出是什么东西。紧接着,她抬起头,黑夜里,鹅绒细雪纷纷飘落,和夜的黑形成鲜明对比。两者同处于一幅画卷中,处处透着纯洁静谧的美。
去年F市过于暖和,没有降雪,这一回是张曼曼第一次见雪。她兴奋地拉着裴源的手晃来晃去,“是雪!”
他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做你的男朋友”就那么咽了回去。他看看张曼曼的笑颜,再看看点缀着黑夜的雪花,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张曼曼激动得要跑到雪中转圈圈,裴源圈着她,不给她动。
雪花飘了过来,落在她头发上,裴源捻去那小小的雪花,郑重其事地说,“曼曼,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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