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想抽回手,却感受到了一丝阻力。
——我这才隐约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月彦这家伙,他竟就这么抓着我的手抓了一整夜吗?
额顶忽的传来了一声细不可查的轻笑。我连忙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正对上了一道满是温存暧昧笑意的视线。
“看来昨夜是你一直在照顾着我呢。”大约是因为久睡的缘故,少年微弱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点沙哑。
“我很欢喜。”
手上传来的力量平白又添了一点,那温度似也比之前更炽热了些。
“既然醒了就放开吧。”我别过头,试图掩饰自己脸颊上渐渐烧灼起的热度:“昨夜可是因为你状况不大好我才不与你计较,可这样的行为再怎么说也是轻薄的。”
“可既抓在手心里了,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开。”他眯起眼睛,笑得有些促狭:“除非你应允日后还可以这样。”
“你这算是得寸进尺吗?”我翻了个白眼,想瞪他,却又不大想面对他的视线:“不管怎么说,既然你醒了,我便得帮你去叫须佐先生。”
“须佐先生来过了,只是见你睡得深沉,所以没叫醒你。”月彦一本正经地应道。
我怔了一下,但随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反应了片刻,我才说了句:“骗人的吧?”
“是啊。”月彦却竟也没坚持:“骗人的。”
他又说:“说须佐先生来过的话是骗人的,可不想放手的心情怎么说也是真的。”
话是这么说着的,可他终于还是松开了拉扯着我的手:“但转念想想,我们以后的日子终究还长着,或许也不必拘于这一时。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容许你离开我的。”
我终于抽回了手。重新被空气包裹的皮肤乍然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寒凉,于是我自然地微握起了拳头。
手指多少有些僵硬,蜷曲的时候像是有蚁虫爬过一样。只是这一阵酸麻过去之后,我只觉得指尖好像少了什么。
我将头侧过一个微小的角度,恰能看见身边病榻上的月彦。犹豫了一下,我终于开口说了句:
“可若我执意要离开呢?”
“那我也会把你寻回来,不管花多久,不管走到哪儿。”
“是吗。”
我轻声说了句,似是叹息般的。只是与这种仿佛被逼入困境般的无奈一并生出来的,似乎还有一点意味不明的欣喜。以至于我又自言自语地叨念了句。
“是这样啊。”
第31章
恢复神智之后的月彦状态好得出奇,甚至仅只是两天之后,便能如寻常人一样在外面行动了
但他苍白的面色和只有我才能清晰感受到的虚浮的气息还是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这一切不过只是表面的繁荣而已。
人类的生命力总是这么脆弱的。
须佐先生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甚至于在继续修写药方的时候,他总会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这毒也未免狠辣了些……”听我走进屋来,须佐先生放下了笔,单手撑着额头,却没有回头:“药性自不必说了,用量也是精准到让人几乎无法察觉。”
“我本来还觉得疑惑,他身上的病症委实有些蹊跷,但我也只以为是先天不足,加上染了邪秽才会病成那样。这样的毒,恕我见识短浅,这次我也才是第一次见到。”
“这并不怪您,须佐先生。”我说:“这大约本是鬼族才有的毒。”
“但这种药用在鬼族身上尚且还有回环的余地,用在人的身上,却是……”
“无解。”
我默然。
须佐先生说得没错,这药本就难以察觉,加上药性缠绵,想解了毒性并不容易,而且还需依赖病人自身的灵力——而人类的身体实在太脆弱了,几乎不可能消解这样的毒性。
“况且他两次中招,这一次,若是不用那个法子,怕是连我也救他不得了。”
我当然知道须佐先生所说的“那个法子”指的是什么,命运总是在向既定的方向流转,而我并没有办法阻止这样的走向。
“那么我可以离开了吗?”我问。
既然没办法改变他的命运,那我至少该掌握自己的——我不想再停留在这里,直觉告诉我,再停留下去,或许事情会往我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下去。
“左右我灵力已经恢复了八成,近来这几日,先生也没再给我开药了。”
“不行!”须佐先生却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我,甚至久违地露出了一副凶相:“不恢复万全便从我这医馆出去可是在坏我的名声,况且你身上也有还未解决的问题——”
“日光的限制,我一直在想该怎么解决。”
于是我终于还是留在了这里。尽管我并不认为须佐先生能解决掉那个问题。诚然蓝色的彼岸花似乎是可以消除日光对鬼舞辻的血液的限制,但他的血本就没跟我的融合过,所以即使我用了那种花,到头来也未必能够奏效。
可我还是决定姑且依赖一下须佐先生,又或者,其实我内心深处一直有着这样一个声音——
留下来。
我不知道那是血的缘故还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我也不想再去思考如此复杂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