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结果也并没有太让我失望,至少他使用瞬移时落地的位置是在我能感知到的范围之内的。不过那家伙也没傻到落地之后就在原地等着我去逮他,根据我的探查,他此刻已经不在那个位置了。
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精准地确定了一个坐标,一个鬼舞辻无惨肯定停留过的坐标。
因为他把花子留在了那里。
在遥远的空气中,我捕捉到了那个女人的气息,满满的,浸透着鲜血的气息。
我的心情忽的一沉。
助一郎在旁边犹自有些茫然,显然还没完全接受自己已经成了鬼的事实。而除开茫然,他的气息里还掺杂着些许焦急——那大抵是对那个女人的担忧。
或许男人话多起来难免会显得有些油滑,这个男人也是一样的。听身边的人说,他几乎搭讪过村里大大小小所有的姑娘,每回有外乡的女人路经此处的时候,他也总是十分热情地迎接招待。为这点,他家的女人没少跟他生气。
但就算如此,他心里依然是疼惜自家婆娘的。女人翻了醋坛子他也不顶撞,女人闹起性子动起手来也就那么受着,女人半夜还没回来,他担心到不顾自己的状况直想往门外冲——说到底,助一郎和花子都是最最淳朴的庄稼人,他们本该能够吵吵闹闹地过完剩下的岁月的。
将来生个娃娃,寻个好亲家,再多拓几亩田地……
可惜现在,那个油滑的男人已经变成了鬼,而那个满身醋性的女人则是孤零零地躺在原野。
弱小如人类,终究没办法掌握自己的结局。
“我找到她了。”我轻声说:“可惜救不回来了。”
真相总是残忍的,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更委婉更不伤人的方式传达。
毕竟鬼族能经历的所谓生离死别实在太少了,而那些因为生死而带来的悲伤在鬼漫长的生命当中实在不值得一提。
所以我不是太明白人类在这样的情况下会产生怎样的情绪。但助一郎很快就告诉我了。
“什么?”助一郎像是没听清。
“我找到花子了,她被杀死了。”我又说了一遍。
助一郎忽然僵在了那里,像是刚才刚服食过我的血液之后动弹不得的状态一样。空气变得十分寂静,隐约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碎裂一般。
或许那是一个人类在情绪崩溃时脑内发出的响动吧,只是我没料到,那种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显得如此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助一郎忽然长长地吟啸了一声,接着又是一声宛如野兽般的悲鸣。大滴的泪水突破眼眶,直直砸向地面,他像是一只发疯般的凶兽一样挣扎着,想绕过我,冲向门外。
我没有再阻拦。
因为此刻的我比他更想快点赶到花子所在的地方,在那里或许还残留着关于鬼舞辻无惨的踪迹。
更重要的是,眼下屋内的氛围实在让我有点无法呼吸。
我从没有想象过一个人的情绪可以如同潮水一般这么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或许这就是人与鬼最大的不同吧。因为生命的短暂而脆弱,所以在这短短几十年的生命里,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无比强烈地涌动着,所以他们的生命总是精彩的,哪怕有的时候填满时光的是这种无法掩藏的悲伤。
“我带你去找她吧。”我说:“跟我来。”
听了我的话,助一郎稍微安静了一下,他点了点头。
可他并没能踏出那道房门。
因为不知何时,熹微的晨光已经悄然铺洒在了东方道路的尽头。
天亮了。
在看到外面的光亮时,助一郎惊叫了一声便缩回了屋内,直蜷进了灶台边最黑暗的角落。
“怎么了?”我有些不解。
“阳光……”他颤抖着身子说道:“我不能接触阳光,我对那样的光亮有一种本能的恐惧,直觉告诉我如果曝晒在日光下,现在的我绝对会被杀死!”
被杀死?
我承认,阳光在一定程度上会限制鬼的力量,但说见光死却也还不至于——至少我见过的鬼里虽然大多数都很讨厌阳光这种存在,却还没有一个是完全不能站在日光下的。
所以我们本身对阳光的抵触也没有那么强烈。
现下助一郎却说他会被阳光杀死——究竟是夸张还是确有其事我无法验证,毕竟我也不能让助一郎冒着生命危险走到阳光下试验。
不过以他目前的状况,让他跟我一道去找花子和鬼舞辻无惨显然是办不到的了,而我又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说到底,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得担一半的责任。虽然与在这个世界上流窜的鬼有本质上的区别,可在鬼杀队的眼里,他说到底也只是个鬼而已。刚刚变异没多久的他恐怕也没什么强烈的战力,这附近又有鬼杀队员出没,把他一个人扔这儿无异于让他送死。
“那个……”我正思索着,助一郎却忽的用微弱的颤声试图唤起我的注意。
我侧头看向他:“怎么了?”
“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源……源小姐您能外出的话,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把花子接回家来?就算已经……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我终究不放心……”他在灶台的阴影里翻了个身,竟是换了个跪伏的姿态:“拜托您了……请无论如何帮我把花子带回家……”